砰。
包永年宿舍的大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大嗓门如冲锋号一样响亮,进门也如冲锋一般,人影一闪就进了房间,“延之,听说了没,啊……”
在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几摞书,被他一脚踢飞,人也绊了一下,冲着墙壁直撞了过去,幸好伸手扶住了。
包永年叹了一声,从书桌前站起来,走过去,把书一本本的捡起来,重新放好在原地。
来人扶着墙,惊魂甫定,抱怨着,“好端端的在门后放这么多书作甚?”
想起之前要说的话,又兴奋着叫起来,“延之,你听说没有!?”
包永年独自蹲在地上收拾,叹着气,“子修,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
“像延之你这样,闷都闷死了。”子修一屁股坐在床上,“满屋子书,连张大点的桌子都没有,还就一张椅子。”
包永年整理着书,“这屋里摆了桌椅,就放不下书了。”
包永年的房间,纵横都只有八尺,放了一张床、一副书桌椅之后,只剩下几只脚站着的地了。体格稍壮一点的人,在里面转个圈都难。
而这样的单人间,只有不到两百名的上舍生才有资格住进来。其余五百位内舍生,四人一间房,四千余外舍生,更是八人一间,都是上下铺,也就房间稍微大那么一点。
子修撇了撇嘴,国子监生最好交游,房间里宁可不要床榻,也都要摆上待客的桌椅板凳,“图书馆里多少书?也就延之你才会在屋里藏书。”
子修念叨了两句,突地一拍脑门,“对了……都是延之你乱打岔,害我差点把事都忘了。”
他凑近了,神神秘秘的说,“延之,你可知道,出大事了。”
包永年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门扇正中一只硕大的脚印,再看看手里的书,封皮上也是一只脚印,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语气难知喜怒,“河东官军败了?”
子修惊得一声怪叫,“哥哥啊,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包永年板起脸,“别浑叫。”
“表叔!世叔!成不成?!”子修涎着脸笑道,“十四姑夫是十四姑父,延之你是你,何苦论得这么细。”
包永年脸板着,“你们想做什么?”
“没有啊。”子修扬起眉,一脸无辜。
被包永年冷眼一瞥,他收起作怪的表情,冷笑道,“都堂选人不利,致使官军兵败。如今北虏肆虐河北河东,官军空拿着几千万钱粮,又换了贵到天上去的火枪火炮,却连一场胜仗都没有。”他呵呵笑了两声,“我看章、韩怎么办!”
“子修此言差矣。”包永年肃容道,“这种时候,正应该同舟共济,不可乱了人心。”
子修立刻反驳,“不是都堂选错主帅,又何来今日之败?不是都堂妄起边衅,何来今日之战?不是都堂倒行逆施,何来人心浮荡?”
“都商量好了?”包永年显然很是了解这一位的行事作风,直言问道。
子修凑近了包永年耳边,低声说了两个人的名字,“他们也一起,已经联络了数百人了。总要天下人知晓,”
包永年摇了摇头,对这位同窗世侄的话连一句都不信。
国子监中,各方势力交错,但立场偏向旧党的当真不多。完全敌视当朝宰辅的,则数目更少。短短时间,消息尚未辨明,哪里来的几百人?
故而他神情更加严肃,“临阵换将都是自取败阵之举,何论临战换相?国中生乱,得意的是岂不是辽贼!?”他苦口劝导,“子修,当以国事为重。”
子修闻言变了颜色,“孰为国事?章韩二贼阿附太后,囚禁圣上,此非国事?边乱可有重于纲纪?”
包永年冷笑一声,把手上被踩了一个脚印的《惠津纪要》丢在桌上,“就算你们能成功,你们想换谁上?除了章韩,谁能稳得住现在的局面?难不成还要老太师出来?”
“为何不能?”子修冷容道。
“天子未曾当国,太师又已老迈,仓促之间,何谈安稳天下?更何况,章韩秉政十有余年,如参天之树,根基遍及朝堂内外,你们还指望一场边军败绩,就能动摇到都堂的根基?老太师若在京师,定不会容你胡乱行事。”包永年厉声斥责,口气又缓了下来,“子修听我一句,这几日就在监中,决不可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