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兰中午饭只吃到一半,就跑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个肉馒头,一边啃,一边跑,跑到总局前院的马厩,看见一名警察前了马要出门,便将剩下的馒头往嘴里一塞,毫不犹豫的就抢过了那匹装好鞍鞯辔头的骟马,油乎乎的嘴连话都说不出来,呜呜两声权做道歉,再顺手抢过马鞭,骑上去就往大门狂奔。马鞭挥得噼啪作响,转瞬连人带马就消失在大门口。
被抢了马的警察傻乎乎的就愣在那里。他刚刚从马厩领了马,正要出门办差。不提防丁兆兰跑过来,招呼都不打一个,连马带马鞭全都抢走了,末了还塞了一纸团回来。低头看时,却是门口州桥上,蜀记馒头店包馒头的油纸,蜀记的肉馒头个大馅足,肉料油水最足,连油纸都是油津津的,沾得满手都是肉油。
“丁小乙!”那警察将油纸狠狠的一丢,指着连背影都看不见的大门口破口大骂,“你娘的,你的事是事,别人的就不是?!”
这时又听见脚步声,却见丁兆兰的两个手下跑了过来,那警察劈手将一人揪住:“丁小乙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两名小跟班哪里敢说,“我的爷,别问了,说不得的。”又急着催促马倌,“事情急,快牵马来!快!快!”
那警察看他们两人颜色,不自觉的就放了手,“又是什么差事?”
宰相遇刺的消息已经在衙门里传开,整个警察总局,整个开封府的警察系统,就像被熊一巴掌扫到地下的蜂窝,嗡的一声,全都亮起了家伙涌出来了。
不仅是警局内部,开封府都动了。前头熊总局下了一级戒令,然后黄府尹就跑来,把局中五千兵马全都接过去亲自指挥。这位警察就是得了上命,又要去下面的分局传令。
丁兆兰抢了马,耽搁了他的差事不假,可要是丁兆兰的差事更重要,他也只能让一边去。
这警察软了,两名跟班倒反过来抓住他,一个劲的追问,“可看清小乙哥往哪里走的?”
丁兆兰却不管后面的事,出了门后就直奔东水关过去。
吃饭的时候,那边的分局传来一个消息,说是东水关内的一处客栈,前几天住进一个可疑的客人,连吃饭都不出房,每天都闷在房间里。客栈里的店主和跑堂,还说是不是个苦读的书生——只是看着又不像——可前日午后之后,房内就没了动静,到了晚上也不叫人送饭。客栈里面当时没注意,但一夜过去,还是不见声息,又不见他出门去,店主怕出事,让人硬把门撞开,却只见行囊不见人。
店家当时还以为这名客人出门走亲访友,被留下了住宿,反倒放了心。可一天过去,到了今日还是不见客人回来。店家这才觉得有些不对。正巧当地分局得到总局的命令,大搜街市,又派人去各处客栈、租屋、寺院等驻有外客登门去查问,当得知今日御街上冒出了一名刺客,店家赶紧报官。刚出动就抓到一条线索,分局那边更不敢耽搁,直接遣人飞报总局。
总局此时正是愁着案子线索稀少,解剖尸体的医官才被请到局中,检视证物的仵作房也才开始进行工作,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乍一听有个可疑人犯,展熊飞一脚就把丁兆兰踹了出来,让他去追查这条线索。
丁兆兰也是同样着急。宰相遇刺的案子比之前让都堂大动干戈的枪击案还要严重,动摇国本四个字他还没资格去说去想,但动摇整个开封警察总局却是切切实实的。
自案发现场回来,展熊飞就大动干戈,开始调派全局兵马。半个时辰之后,黄裳闻讯而来,从展熊飞手上拿走了开封警察总局辖下五千警察的指挥之权。而展熊飞,则被黄裳说了句要他专心破案,只负责这一桩案子了。并被逼着立下了军令状,须三日内破获此案。这种情况下,任何一条线索都是不能轻忽的。
按照丁兆兰的想法,如果刺杀宰相的人犯背后有着指使者,那他肯定会被指使者藏在不惹起注意的隐蔽之处,比如一些少人居住的宅邸之中,这样才能藏起火药那些禁忌之物。
能在夜中分辨清楚宰相的车驾,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要知道,除了元随人数,从车辆的外形上根本无从分辨,就连灯笼上的标记都去掉了。上朝的时候,御街上一队接一队,几名官人并在一起走,灯火一并,看起来也跟相公的队列差不多了,寻常人怎么分得清?
而且每天都躲在房间里,不去踩点,不去打探,从哪里得到宰相上朝的消息?且如客栈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开店的更是眼睛毒,又跟官府关系密切,任谁都知道,新城内开客栈的全都是警察耳目,住进客栈里,上下被人打量,房间里私密不保,这是隐秘勾当的最大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