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一转眼进取的年轻人连背影都不见,游师雄暗暗叹气。
看起来,这位宰相家的衙内是真心想接他父亲的班。
自己真的是比不上。
说到底,游师雄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只是机缘巧合,才生到了这个位置,并不是为了这个位置才努力。这一点,跟韩钟一等显贵家的后代就完全不一样了。
很早以前,早在游师雄他考上进士之前,甚至还要早,比拜在横渠先生门下也要早,刚刚读书的时候,被父辈带着看过新进士回乡时的盛况,又见识过范仲淹、韩琦这一等执政镇守关西时的威风,曾经幻想过起居八座的身份和生活。不过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给惊醒,费尽心力才考了一个进士出来。本想着一辈子就在关西的崇山峻岭中度过了,没想到却出了韩冈这一个的师弟。
再看看桌上,游师雄又是一叹气。跟韩钟说了几句,算是歇了一会,接下来,还得继续处理这些公事。
铁路上的事从来不少,勘察、建造、保养、维修、护卫,仅仅是铁路线要安排的事就让人歇不下来,而运营方面的事务,更繁琐上十倍。而军中事,铁路相关则只占三分之一。事难且繁,日日如此,案牍之间,的确消磨人的志气。
拿起笔,申状上的文字在眼中却变成一团团墨迹,韩钟的话又在心中响起,逗起了游师雄的心事。
章惇的确有开拓之意。
这正是最近都堂会议上正在密议的要事。
虽然宰辅们应该都没有泄露,但从韩钟的试探上,可以肯定,下面已经是传遍了。
游师雄低声冷笑。果然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做官的,不耳聪目明一点,一辈子都难升上去。
中国人口日多,食指浩繁。宰辅、议政们很早以前就有了共同的认识,要不然就多开工厂,让人有工钱赚,要么就开疆辟土,让人有田地种。总之,必须要让新增人口,以及无产无业者,能够得到足够的口粮,至少保证温饱和性命。
有识之士能真正认识到这一点,普通点的官员,揣摩上面的心思,却也能得到同样的认识。
但能够在其中分到一杯羹的,可就不多了。
如韩钟这样的身份,却不但能分到一杯羹,而且还是最早分到的一批人。
不止是家世,还有资望——虽说资望来自于家世,但资望就是资望。韩冈能给他儿子准备好一个上佳的戏台,但能把戏唱好,还是得靠上台的人自己。
韩钟有铁路,有领军的经验,有在都堂工作的经历,每一任都有着杰出的表现。有军功,有政绩,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第二任通判资序,等明年,完全可以去边远一点的地方做知军知州。
完全是韩冈当年经历的翻版。
韩钟在都堂内被人戏称为小齐公,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是齐国公韩冈的嫡长子,而是经历、能力和性格都酷肖其父。
他升得快是有议论,但出生入死多次,谁能仿效得来?章惇的儿子学了他,就死在了日本。
游师雄对韩钟很看重,却并不是因为韩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