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资修的不止是眼前的亭子,连同大振谷两侧的道路,一直到太白山内的盘山路整修,总价是三千余贯,韩冈的捐资只能排在三五名的样子。最多的是一位商人,雍秦总商会眉县分会副会首。
苏昞指指韩冈在碑文上的头衔:“开府仪同三司、中书门下平章事,比财主更压得住阵脚。此碑立于此,鬼神也要退避三舍。”
“镇宅吗?”
苏昞失笑:“神荼郁垒当让一头地。”
韩冈也哈哈笑:“不需他们让,明日且出一堂札,着二人权发遣监后门事。”
说笑间,苏昞带着韩冈绕着台基半圈,沿着一条石阶拾级而上。
“难怪。”
进了亭中,韩冈不禁一声惊叹。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亭子要建在此处。
山路蜿蜒几十里,便亭近十处,只有此处以正蒙为名。
“此处虽非山巅,视野却是最佳。”苏昞笑说。
迷狐岭上草木茂盛,乡人敬重张载,就连打柴都避开迷狐岭,站在山头上眼前都是树木,只有正蒙亭中,迎面一片开阔。向北远眺,出大振谷,直指渭水,十数里方圆的景色尽入眼底。
尤其是山脚下的近处,天下间拥有最多师生,最多建筑,最大面积的书院——横渠书院,完完全全的落在眼中。
横渠老镇在大振谷北十五里处,与渭水相距不远,昔有河渠直通渭水,渭水纵贯,河渠横向,故为横渠。旧日横渠位于陇右通关中长安的渭南要道上,同是也是蜀中出陈仓道后向东必经之地,一向户口繁盛、人烟辐辏。
但于今眉县县境内,最为繁华的却是迷狐岭下,大振谷口内外的一片地。
张璪早年讲学,是在镇上崇寿院中。本是张载少年读书之处。后韩冈捐资,在大振谷外置地,修建了横渠书院。此后不断增建,从谷口处的文庙,不断向外扩张,越到外围屋舍规模越大,放眼望去连四层五层六层的楼房都有数十栋。
常年在书院中求学的士子,还有服务这些士子的百姓,就在迷狐岭下,聚集而成了一座数万人口的城市。
“玉昆,你看到没有?”苏昞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音。
“看到了。”韩冈点点头。
“这就是横渠书院。”苏昞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韩冈,重复着,强调着,“这就是横渠书院,这就是从先生手里传下来的横渠书院。”
“我看到了,我明白的。”韩冈的声音也有些发沉。
“十一万八千人。”苏昞平静的说着,“二十年来,来此求学的学子,有短及不过月余,也有三年五载,但他们求道之心,却是与我们当年无有区别。”
“嗯。”韩冈轻应了一声。
“玉昆,先生的遗德,我们的心血,他们的经历,可都在这里的。”苏昞倾诉着。
韩冈点头,他知道,他明白。听过昨天思问堂中的一场演说,他就完全明白了苏昞的忧虑,以及他这位师兄,横渠书院的老山长想要说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