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清晨、在朱高煦躺着的时候,南京城的晨钟声在城池内外缓缓响起。
与此同时,大教场内的朱尚炳与朱济熺也先后起床,按照昨日老朱交代的话,率领各自的王府护卫前往大教场内各卫兵马的营地检阅兵马。
秦晋二府没有那么多利益矛盾,因此朱尚炳与朱济熺可以和睦的在营地检阅兵马。
他们二人身着一绯一青两种颜色的圆领袍,肩头披着白色披风,带着两府护卫在营内行走。
两府护卫敲锣打鼓的通知营中兵卒起床操练,朱尚炳与朱济熺也自顾自打量着那些起床的兵卒,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意兵卒的举动,他们只当这种检阅是露脸的场面。
“这检阅兵马和练兵并不算难,寻两个会练兵的将领就足够了。”
秦世子朱尚炳侃侃而谈,旁边的晋世子朱济熺也点头附和,同时看向了不远处的另一处军营。
在那处军营里,许多士卒虽然起床了,却在忙着吃早饭,根本没有人通知他们操练。
瞧着这场景,朱济熺不由笑道:“我看朱高炽那厮是睡过头了,也对,他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早起的人。”
“确实”朱尚炳也跟着笑了出来,不过笑着笑着他就收敛起了笑容:“比起他,那朱高煦倒是举止抢眼。”
“呵呵……”朱济熺轻笑几声:“人家现在可是爷爷跟前的红人,你我可比不得。”
“红人?”朱尚炳疑惑看过来,朱济熺也轻嗤道:
“听闻他有看山点矿的本事,在云南点出了六处矿山,产量巨大。”
“正因云南出了许多金银矿,朝廷才会宣布今岁苏松二府以钞抵税。”
“虽然弄不清楚其中关联,但是这消息早已在皇城四周传开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传遍江南。”
“以钞抵税?”朱济熺的话让朱尚炳略感吃惊,毕竟苏松二府占据天下一成赋税,这二府若是以钞抵税,那明年大明朝的岁入恐怕会减少许多,毕竟眼下一贯宝钞才能抵二百五十钱,但交上去的税却是按照一贯收取的。
“那消息一传开,便有许多苏松商人购入宝钞,眼下一贯宝钞价格已经涨至三百钱了。”
朱济熺提醒着朱尚炳:“你府中收了那么多宫里赏赐的宝钞,瞅准个时机,将那宝钞也都抛出去。”
“这倒是个赚钱的好门路。”朱尚炳眼睛一转,显然想到了发财的路子。
只是不等他想好,旁边的朱济熺却以幸灾乐祸的口吻对他说道:“你瞧,他这会儿才来。”
“嗯?”朱尚炳顺着朱济熺的目光看去,随后便看到了带着燕府护卫不紧不慢赶往军营的朱高炽。
“两刻钟都过去了他才来,等会有他好受的。”
朱尚炳轻嘲朱高炽,而后便与朱济熺一起催促军营将士前往大教场演武。
大约过了一刻钟,由他们检阅的两卫上万士卒在大教场上集合,他们二人也上了高台准备等朱元璋和朱允炆前来。
只是他们没等到二人,只等到了前来传话的随身太监。
“二位殿下……”
随身太监上了高台,对二人作揖,二人也没按耐住,直接询问:“皇爷爷和太孙何时来?”
“陛下和太孙早已回宫,眼下恐怕已经在组织朝会了。”
“今日的检阅,由奴婢代为巡视。”随身太监回礼禀告,只是答案让朱尚炳二人脸上有些不好看。
“演武!”
朱尚炳对旁边的卫指挥使招呼,而后便回到位置上坐下,看模样并不重视检阅。
一旁的朱济熺见状,只是笑着安抚了随身太监,而后一脸笑意的回到了位置上,并命人取来了棋盘,与朱尚炳在万军注视下下起了棋。
随身太监见状,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将目光投到了大教场上,观看军中士卒演武操练。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朱高炽才带着一卫兵马姗姗来迟。
待那卫兵马站稳脚跟,朱高炽才气喘吁吁的走上了高台,与朱尚炳二人作揖:“兄长,炳弟……”
朱济熺比朱高炽大三岁,他自然是要行礼,而对比自己小两岁的朱尚炳,他也并未轻视,依旧作揖。
见他这么礼貌,二人也不得不放下棋子,拱手回礼。
只是在回礼结束后,二人并不打算与朱高炽深聊,而是自顾自的下棋。
好在朱高炽的注意力并不在棋局上,而是走到了高台台前,望着操练的三卫兵马,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那模样被朱尚炳和朱济熺看在眼里,忍不住小心私语道:
“这兵马又不是他的,他激动个甚。”
“别说这里的兵马,便是日后燕府的兵马和北平、大宁的兵马,恐怕也轮不到他节制,毕竟……呵呵。”
二人的话很小声,但朱高炽还是能听到。
饶是好脾气的他,听到这种话也忍不住紧了紧拳头,但之后却又松了下来。
确实,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不如自家弟弟朱高煦。
若是以前,他还能说自家弟弟只有匹夫之勇,但眼下半年多的时间过去,自家二弟成长迅猛,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处理政务都稳压他一头,便是朱高炽也开始心虚了起来。
样样不如朱高煦的他,真的能凭着嫡长的身份压他一头,当上那燕王吗?
“高煦的变化,着实是太大了些……”
朱高炽抬头看向天穹尽头,望着那缓缓升起的太阳,心情五味杂陈。
“贺——”
“圣躬万福……”
“复位——”
“圣躬万福……”
卯时五刻,当唱礼声在奉天广场之上响起,净鞭声也一声又一声的炸响。
六百余名文武官员站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文左武右等待下一流程。
奉天殿内,朱元璋一身常服坐在殿内金台(龙椅)上,左边站着随身太监及同样常服的朱允炆。
不多时,礼乐声起,殿门左右兵卒再度鸣鞭,群臣也再次拜叩皇帝。
待群臣起身,便进入奏事环节。
按照礼制,大臣奏事时需预先咳嗽一声,从班末行至御前跪奏。
奏事者不得使用口语,而是大声的朗读奏章。
如果官员要承旨或要回答,那末尾的回应声需拉长,以此让百官知道奏事完毕。
可以说,早朝对于皇帝和文臣的素质要求很高,皇帝要有极其强的政治能力,才能保证在朝会中熟练处理政事,文臣也要思绪有条理,以免出错。
“臣吏部侍郎胡……”
奉天广场上,一名名大臣先后唱礼,随后来到御前跪奏。
他们所说的事情,其实都是些县镇盗匪或常例、或升迁的小事,但朱元璋却坐在位置上听得认真。
自他废除丞相制后,他便最担心遭人蒙蔽,所以制定大规模早朝、午朝正是要体察民情,免受蒙蔽。
不仅如此,朱元璋还制定了只在正旦,冬至,万寿节(皇帝生日)举行的大朝,以及每月的初一,十五举行的朔望朝。
除了这些,朱元璋还会时不时举行晚朝,以此来看官员们执行政务如何,有没有依时在白天将政务都处理完毕。
他如此频繁的举行朝会,为的就是不想让自己与百姓脱节,而这一件件小事,正是他体察臣子是否隐瞒民生的手段。
站在一旁的朱允炆瞧着这一幕幕,心里并不高兴,而是有一种无奈的心理。
在他看来,每日的早朝、午朝,以及偶尔出现的晚朝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频繁朝会太折磨臣子了。
不仅是臣子,便是他这位储君,也觉得颇为折磨。
朱允炆一心二用的听着百官奏事,对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根本提不起兴趣。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黄子澄,而黄子澄也以眼神回应他,似乎在说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见成效。
得到了黄子澄的眼神,朱允炆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半个时辰后,一名户部主事才走了上来,跪拜奏事:
“臣户部主事徐允中,特此奏拜陛下……”
“七月十五以来,苏松二府以钞抵税之法多见成效,二府百姓缴纳赋税十分积极,至昨日已上缴税钞十七万六千四百三十二贯余六百二十三文。”
“苏松二府百姓皆高呼万岁,以此回应陛下仁政!”
徐允中如此说着,朱元璋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
一旁的朱允炆见状,当即上前笑着作揖道:“陛下,此仁政若是能惠利苏松二府而不亏损国库,理当在江南之地推行。”
“嗯……”朱元璋应了一声,并没有追问朱允炆原因。
这样的举动,让朱允炆感到了几分不安,毕竟他此前可是竭力反对‘以钞抵税’的新政,这转变太大,自家爷爷为什么不问一句?
“此政虽为仁政,但毕竟只施行了四天时间,具体的还是得往后面看。”
朱元璋坐在金台上,老神在在的回应徐允中及朱允炆:“这样吧,先再看几个月,待十月户部的文册奉上来,朕再定夺。”
“圣躬万福……”徐允中大声唱礼,而后起身退回了自己的班位。
见状的朱允炆也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了一眼殿下的黄子澄。
朱元璋刚才的话,都由殿外力士大声唱出,在徐允中退下后,黄子澄也听到了朱元璋的回语,心里开始盘算起了如何推动苏松二府以钞抵税的政策。
说是推动,实际上只要有头脑的人都不会拒绝这次以钞抵税。
毕竟一贯钞在市场上只能抵二三百文,而交给朝廷充作赋税可是实打实的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