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哈诸部举兵而来,现如今已经占据肇州,渡嫩江往吉林而来了!”
“你说什么?!”
朱高煦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一旁慢了一手的张纯也急切问道:“兀良哈不是在全宁卫叩边吗?怎么来肇州了?”
“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抵达肇州的时候,那兀良哈已经举众而来了。”兵卒对朱高煦搀扶自己的举动受宠若惊,并继而继续汇报道:
“林千户率水师返程,如今距离吉林城已不足四十里。”
“六城之地诸部有半数举众步行,往吉林城而来,剩余弗提斤诸城纷纷闭城自守。”
“林千户让标下先快马来禀告消息,说算算时日,那兀良哈大军距离吉林城恐怕只有不到三百里了。”
站在长廊上,朱高煦耳边尽是那的乐班敲打声。
可饶是如此,兵卒所报军情还是被他听了进去,振聋发聩。
“殿下,军情紧急,但您婚事也重要。”
张纯看着朱高煦半晌没开口,当即作揖道:“末将现在就调兵马去鸡西堡备边,您安心完婚。”
他话音落下,不等朱高煦反驳,便先一步向前院走去,准备调兵去鸡西堡驻守,但朱高煦却抬手抓住了他。
张纯紧张回头,却见朱高煦沉默着。
过了片刻,他才对那兵卒拍了拍肩膀,宽慰道:“来的路上也辛苦了,自己寻一处位置坐下把宴席吃了。”
“是……”兵卒忐忑的作揖,起身后小心离去。
见他离开,朱高煦这才松开了张纯的胳膊,简单分析起了局势:
“当下,城中老卒只有不到七百,即便算上周定的那一千人,也不过一千七。”
“可我们还有那新到的六百多军户和一千多女真扈从。”张纯想到了此前抵达的那六百多军户。
不过对于他的想法,朱高煦却摇头反问:“这一千多人有多少人上过战场?亦或者说,他们有多少人当过兵?”
他这两个问题,将张纯给问住了。
见张纯说不出来,朱高煦才顺带捋了捋思路。
尽管他没有想到兀良哈弃了全宁往吉林来,但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
兀良哈本来就要在今年入寇,而入寇的目标就是抢钱抢粮抢工匠。
现如今自己把西阳哈宰了,还准备在肇州筑城,加上现在的吉林城比全宁卫富裕,兵马也没有全宁卫多。
两相对比之下,去打有大宁支援,本身还有六千兵马驻守的全宁卫,不如来打只有一两千人驻守的吉林城,更何况吉林城眼下也算是孤立无援。
“还好……”朱高煦忍不住庆幸起来,如果今日不是周定押运粮草前来,那吉林城就真的要以几百兵卒和数千未经训练的男丁来对抗数量上万的兀良哈了。
捋清楚所有的情报,朱高煦也开始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出安排。
“大婚照旧进行,不过我要你在册封王妃结束后立马去寻周定。”
“其一,询问周定那六百余军户之中有没有人参过军,是民户编军户还是军户迁移。”
“其二,询问周定本部有多少兵马,并告知他兀良哈入寇之事。”
“若是周定得知兀良哈入寇后想要返回辽东,叫他将兵马留下,给他十余人护送他回南边去。”
“若是周定沉稳询问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你便让他召集兵马前往鸡西堡驻守。”
“鸡西堡去年经我们加固过后,如今已经成为吉林门户,只要守住鸡西堡就能将敌军阻挡在吉林之外,吉林依旧可以耕种,以此来拖延时间。”
朱高煦做出了第一手安排,那就是获得周定手中的兵权。
在这步安排后,他立马又对张纯继续说道:“找完周定,你立马去让亦失哈派人往南边走山路去辽东求援,其次让亦失哈去鸡西堡接收六城之地的女真各部,算好他们有多少人后,再计算府库之中的粮食够吃多久。”
兀良哈入寇对朱高煦来说是一次极为凶险的挑战,但凶险与机遇并存。
六城之地的中小部落纷纷逃往吉林城,自己也完全趁这个时候接收他们的武装,一口气吃下大量女真人。
以上这些事情只要都能有条不紊的做到,那吉林城起码能拉出两千老卒和近万男丁。
这样的局面下,完全可以让少量兵马和大量男丁驻守鸡西堡,而他则是可以率精锐埋伏在鸡西堡南边的哈达岭中。
只要兀良哈不想攻城,亦或者想以最小代价攻城,那就必须抛下马匹上哈达岭。
蒙古人不善山林战,而自己手中的老卒和女真人都善于山林作战。
只要他们抛下马匹上哈达岭,那自己就可以有所斩获,继而将他们逼退。
“是!末将这就去办!”
见朱高煦能在短时间安排好一切,张纯起先愣了愣,但反应过来后便如释重负的作揖回礼,转身走出了长廊。
瞧他离开,朱高煦也松懈几分,眉头微微皱起。
兀良哈的这次入寇,说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早前能击败西阳哈,完全是因为西阳哈误判了己方人数,错误以为自己是明军的先锋,继而才抛弃城墙,舍弃了地利。
加上傅让伏击成功,西阳哈又调了大半兵马前往忽喇温堡,自己才能成功击败只有战兵不足两千的西阳哈。
可如今,上万兀良哈骑兵来袭,而他手里能被称作兵的只有两千人。
尽管明军骁勇善战,但具体能不能击退兀良哈,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唉……”长叹一口气,稍微整理了心情后,朱高煦这才走出了长廊。
当他来到前院,前院的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的等着婚礼举行。
见到朱高煦的到来,所有人纷纷起身对他作揖,笑呵呵的唱礼“殿下”。
望着那一张张面孔,即便朱高煦心情再怎么沉重,却还是勉强扯出笑脸作揖回礼:“都吃好,今日就不饮酒了。”
“额啊?是……”听到朱高煦说不准喝酒的话,所有人纷纷一愣,但长期保持的服从性还是让他们答应了下来。
他们倒是没有深想,毕竟此刻的吉林城在关外之地如日中天。
亦失哈笑呵呵的走到了朱高煦面前说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此朱高煦也没有提醒他,毕竟稍许张纯会告诉他,因此他也只是颔首表示知道了。
很快,乐班换了曲目,那偏屋的郭氏女也在两名婢女的引路下走到了正殿门口。
她用团扇虚掩着脸,身上穿着凤冠霞帔与大袖。
只是对于朱高煦来说,二人的身高差让他只是一低头就看清了郭氏女的容貌。
兴许是后世化妆邪术看太多,突然看到郭氏女这种妆容清淡、容貌俏丽的小女孩,朱高煦还挺喜欢的。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也就是郭氏女那十三岁的年纪了。
相较于他的从容,郭氏女与那两名婢女,包括其余周定等未曾见过朱高煦的人纷纷被他所震惊。
六尺身材虽然少见,但在军中也不罕见,不过军中那些六尺以上的汉子大多长相平平甚至有些粗犷,不似朱高煦这般高鼻阔脸,剑眉长目。
他长得不算英俊,至少比起徐辉祖、朱允炆、李景隆这些人来说差了些,但这三人加一起却也没有他那样的气质与气势。
“入殿……”
在周定等人失神的时候,笑脸不断的亦失哈却在见到两位主人翁都出现时唱礼送二人入殿。
正常来说,像朱高煦这样的郡王娶妻,起码需要准备御座,制案,节案,卤薄,彩舆等等东西。
除此之外,王府属官还需要负责把地方官员送来的礼物摆放在举行婚礼的大殿台阶上面。
等到天明的时分,朱高煦需要穿戴好衮服上座,王府及封地官员需要穿戴朝服来行礼。
迎娶的工作是由正副使来担任,正副使需要先向朱高煦叩拜四次,然后拿上制案,节案,从大殿中门出,彩礼紧随其后。
不过由于渤海王府太小,加上吉林城没那么多东西,所以该节省和删减的步骤都删减了,整个婚礼变得极为简洁。
“孤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
宣读婚词的是周定,繁琐的数百字婚词被他宣读完毕之后,两名婢女托着木盘出现,木盘上托着九龙四凤冠与冠冕。
“及冠……”
周定唱礼,亦失哈走到了朱高煦夫妻二人面前,亲手为二人脱冠,并将冠冕与九龙四凤冠戴在二人头上。
“殿下王妃里面请吧……”
做完一切,亦失哈示意二人可以相互行礼了,朱高煦与郭氏女也开始相互行夫妻之礼。
礼毕过后,朱高煦与郭氏女从两个不知道亦失哈从哪招来的金童玉女手中接过宝玺,这也就代表礼成了。
不过,在礼成之后,他们还需要经历一些繁琐的流程。
比如在册封礼仪都结束之后,朱高煦与郭氏女牵着红缎往家庙走去,前去拜谒家庙之中的朱初一、朱五四二人。
在拜谒完毕之后,按理来说这夫妻二人要上象辂,随后绕城一圈。
只是这一繁琐的环节也被朱高煦取消了,毕竟眼下城中百姓都在摆长桌宴,若是象辂要通行,那又得大动干戈。
与其带着郭氏女在城内转一圈,倒不如请百姓们吃肉来得实在。
“请王妃入主三宫……”
在亦失哈的唱礼下,正式成为渤海王妃的郭氏女被两名婢女带着前往了后府。
与此同时,后府之中的兵卒也被换为了郭氏女带来的那十余名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