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去了吉林城住下,没住几个月又被调回来了,唉……”
“不是说了嘛,把这里的地开垦好后,俺们就可以在这里住下了,你看看这里其实也不错,俺们估计能在入冬前开出不少耕地。”
“加把力气干活吧,别咧咧了。”
五月初,相比较后世的炎热,这个时代的长春还略微感受到些冷意。
长春所,这个朱元璋下令,朱高煦负责督建的千户所经过一年时间的建造,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容纳五千人的大卫所。
整个卫所由混凝土与石块垒砌而成,城池周长五里,城高一丈四,宽一丈,城内有军营一座,民居两千处,比朱高煦预期的规划要大了一倍。
城内的火道、火墙已经建造完毕,眼下只需要完善屋顶,然后稍微打扫一番就可以入住。
在此地负责修建屋舍与开垦田地的军户是与刘武三千户一同北调的山东军户。
他们有一千户,男丁两千余人。
经过一个冬季的军事训练,他们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因此在四月末被委派到了长春所修建与开荒,至于原来的兵马则是被调往了肇州城参加北巡。
正直午时,返回此地不过五天的他们,已经在肇州城外用人力开垦了百余亩耕地。
这速度若是放在南方自然很快,可这里是关外,是渤海。
“唉,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不给我们配发耕牛与挽马,要是有耕牛和挽马,现在说不定都开垦出千余亩了。”
一个军户抱怨着,而这是长春所的城头却响起了号角声。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后,众人纷纷警惕起来,在田埂负责保管兵器的百户官也开始警戒起来。
尽管有肇州城在北,但长春所还是很容易在夏季被来自辽泽的兀良哈人袭击的。
“是辽东的弟兄,都放轻松些!”
长春所的千户官褚钊站在道路上对田间的弟兄招呼了一声,众人闻声纷纷松了一口气。
一些人低头继续开荒,挥舞锄头将刨开荒地,将小石头丢到路上去。
长春所的开荒难度比吉林城小了很多,吉林城有许多河石,而这里除了紧邻山区的那片丘陵有较多石头,其它地方因为有辽、金两代的开垦,因此石头并不多见。
正因方便开垦加上地势平坦,因此在这里开垦田地才十分轻松。
军户们低头开垦,直到两刻钟过去,便在那刻意留出的十丈道路上看到了远远走来的辽东军队。
“这么多人?”
“不是说要北巡嘛,人多也正常,我们不也派出去了五千人嘛。”
见到来人,许多军户都趁机偷了个懒,杵着锄头和耙子,看着这群辽东的兵卒缓缓走来。
不多时,前锋便已经抵达长春所,而负责前军的耿瓛也策马来到了长春所千户面前。
他看了看四周情况,很轻易就能看出长春所的军户才训练没多久,因此便询问起了褚钊:“你们是哪一所的?”
“末将……”褚钊将他们的来历交代了一番,耿瓛闻言眉头一皱,随后又舒展。
“江阴侯北巡,你们这里可有多余的豆料和粮食?”
“没有……”褚钊摇摇头道:“我们的粮食只有半个月的,殿下说让我们等下次都司送粮来截留一部分,敢问都督,这粮草可送来了?”
褚钊的话让耿瓛心里一松,他最担心朱高煦粮食够吃,眼下看来应该是不够了。
“调二千石粮给他们。”耿瓛对身旁的指挥使交代,同时对褚钊道:“让伱们的人继续耕种,我们在城北扎营。”
“末将领命!”褚钊应下,随后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耿瓛率兵往城北而去,那队伍延绵数里,花了两刻钟才全部经过。
待他们走后,褚钊脸色慢慢变得平淡,一个百户官也走到了他身旁,压低声音道:“真的不通知殿下?”
“殿下说了,让我们一切照旧,不用理他们,也不用通知吉林城。”褚钊捡起了地上的锄头,往田间走了去。
那百户官见状,也捡着锄头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加入了开荒的队伍中,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的府仓中迎来了一批粮食。
“为何要给他们送粮食?”
长春所北,当官兵开始扎营,耿瓛询问起了检阅营垒的吴高,吴高也边走边道:“给他们粮食无碍,若是那郑公智失败,将他们调往南边便是。”
“若是成功,他们也是我辽东都司官兵,而且调拨粮食还能安抚他们,让他们降低警惕。”
吴高如此说着,同时也看了看手中的地图。
这份地图,是当初朱高煦交给朱元璋,并被朱允炆派人抄绘发给吴高的。
眼下通往吉林城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长春所的东边直接穿过大黑山前往吉林城。
另一条路就是以前的驿道,从长春所往北走百余里,然后沿着松花江一路南下,如此再走六十里地,就能抵达吉林城的鸡西关。
到了长春所,他们与郑公智就得分道扬镳了。
郑公智率两千兵卒假借运粮之名前往吉林城削藩,而吴高他们得伪装成北巡北上,绕道较远的那条路,在北边的松花江旁扎营,等待郑公智的消息。
不过,吴高对于削藩朱高煦始终抱着警惕心,因此他不打算按照原计划来。
“明日郑公智前往吉林城后,你我便北上三十余里扎营,然后派一千骑兵北上舍岭山口,若是郑公智削藩成功,通知了舍山岭口的弟兄,我们就南下直接走长春所这一条山道。”
“若是他失败,我们立即南下,同时调走长春所的军户与粮食。”
吴高把郑公智当成了弃子,耿瓛也十分赞同。
这些天里他没少看到郑公智对他们吆五喝六,明明只是一个巡查御史,却管到了他这个都督佥事头上。
那人即便活着,耿瓛与吴高也不打算与他共事。
如果不是担心朱高煦真的会被逼反,他们都希望朱高煦拔刀宰了那个惹人厌恶的家伙。
在他们这般想着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郑公智在美梦中看到了自己削藩成功后老师方孝孺为自己美言,随后加官进爵,担任礼部尚书的美梦。
只可惜他这美梦没持续太久就消散了,清醒的他由于习惯了早朝的时间,因此在苏醒时,时辰不过寅时,天色还未亮。
“御史……”
门口的兵卒向他问好,郑公智颔首后却皱眉道:“为何还不收拾行装动身?”
“额……眼下才寅时二刻(3:30)。”兵卒被他这话说的一愣,毕竟在外行军,通常寅时四刻才有伙头兵起床做饭,普通兵卒寅时七刻才会起床吃饭。
正常在外,大多都是卯时四刻才会动身,时间十分充裕。
“传令动身!”郑公智冷脸下令,暗骂这些兵卒慵懒。
他觉得自己一个文人都能寅时起床,这些兵卒理应比他更吃苦耐劳才对,现在看来这些全都是懒惰之兵,不堪大用。
郑公智如此作想时,却不想他是乘坐马车,而兵卒是用双腿行走。
在他的要求下,兵卒们无奈去将昨日调配给他的两千兵卒叫起。
一时间,营中骂声一片,郑公智听后更确定了这些兵卒是懒惰之兵。
在他的催促下,卯时还未到,两千兵马就踏上了前往吉林城的道路。
被吵醒的吴高看见这一幕,气得一脚踢在了旁边的马札上。
“这些弟兄昨夜亥时才入睡,不过才睡了三个半时辰便被这郑公智叫醒,若是让他单独带兵出塞,恐怕还未遇见胡兵,便要被手下人宰了。”
同样起身的耿瓛也摇头冷笑,整个人也没了兴致继续休息,起身开始巡营了起来。
对于他们的评价,郑公智并不知道,眼下的他还沉浸在削藩成功,加官进爵的美梦中。
带着麾下两千人,他便往吉林城走去,二百余里的道路花费了四天时间走完,等他们来到鸡西关时,鸡西关守将也将他们拦住。
“我们前来送粮,此外陛下还有旨意让我交给渤海郡王。”
看着城门口的渤海锐卒,郑公智突然紧张了起来。
眼见那千户官要继续追问,暗中等待的刘武也走了出来,他一脸急迫的对那千户官说道:“王魁,不要阻拦天使,以免给朝廷抓到把柄。”
“可这……”王魁看着那一车车不太像粮食的辎重车,心里犹豫。
刘武见状,不等他反应便让众人撤开拒马,放郑公智两千余人押运辎重进入了吉林湾内。
一连二十余里的道路,刘武为郑公智等人开道,而这也是郑公智第一次看到吉林城的模样。
整个河湾上百万亩耕地尽数被开垦,道路不像是江南的青砖路,更不像夯土路,看上去像是一块连起来的石头。
“这是用什么制作的?”
郑公智询问刘武脚下混凝土道路,刘武不假思索道:“是水泥,渤海郡王藏了许多东西未曾让朝廷知道,例如那边……”
刘武示意郑公智往东边看,果然郑公智一抬头便看到了成片的水稻。
“关外居然能种植水稻?”郑公智不敢置信,而刘武也道:“不止是水稻,这里还有许多东西,只等郑御史您拿下渤海郡王后一一阅览。”
郑公智还未成功,刘武就已经为他庆祝了起来,郑公智听后心里飘飘然,但还是有几分警惕道:“吉林城四周还有多少兵卒?”
“鸡西关有一千人,军营内有一千百人,城内有一千人,其中我已经将我麾下部将调往了城内,加上军中锦衣卫,城内一千人都是我们的人。”
“鸡西关距离吉林城二十里地,军营距离吉林城五里,因此只要迅速拿下渤海王府,便大事可定。”
“王府没有护卫吗?”郑公智询问,刘武颔首:“唯有渤海郡王府有三百护卫兵,但只要您一声令下,那三百人绝对撑不到军营与鸡西关的援兵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