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给俺留着耿炳文那老蛮子,俺要亲自俘他!”
“杀!!”
“诸军自守,徐徐撤入左翼营垒!”
战吼声在滹沱河北响彻云霄,激荡了上空的云,也击垮了南军的士气。
如长蛇的南军,他们的侧翼暴露在了北方燕军马步兵的兵锋下,而前军更是需要面对朱棣所率骑兵的冲击。
留给耿炳文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他甚至才刚刚发出军令,便亲眼看着来自北方的上万马步兵冲垮了南军队伍的腰部,数百长枪兵都未来得及结阵便被冲垮。
不等他们后续结阵,却发现紧随燕军马步兵身后的,是以密集队形进攻的数千长枪兵。
他们固守并杀伤、被冲垮的南军,成功将六万大军拦腰截断。
“放箭面突!”
“记得给俺留下耿炳文那老蛮子!”
也在六万大军被拦腰截断的同时,西边的朱棣配合张玉发起突袭,以骑弓箭矢在近距离面突,杀伤大量南军。
耿炳文、宁忠等人被截断在了左翼,三万余人本该可以结阵自保,但燕军骑兵大量面突中下层将领,致使各部指挥紊乱,耿炳文的军令得不到执行,整支大军成为了朱棣案板上的鱼肉,随意宰割。
“本部撤军,其余兵马能跟上的跟上!”
耿炳文稳住了本部不足万人,开始向着南边的滹沱河浮桥撤退,一些眼疾手快的南军开始跟随,但更多的南军却被燕军骑兵再次截断。
六万人在一时间被切割成了三部分,除了耿炳文部还能结阵御敌外,其余两部已经自乱阵脚,在燕军长枪兵和马步兵、骑兵的面前被反复收割。
“截住耿炳文那个老蛮子!”
朱棣一直关注着耿炳文大纛的动向,发现他的大纛往南以东后,很快就拉响号炮,带着反应过来的燕军骑兵直奔耿炳文那不足万人的队伍。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浮桥面前,并且结成长枪阵开始御敌。
只是他们防备的燕军骑兵没有贸然进攻,因为截断南军的张玉已经带着下马的上万马步兵结阵冲杀来。
伴随着南军引以为傲的长枪阵被撕开一个口子,朱棣不再犹豫,率领骑兵换上长兵展开冲击阵型,奋勇冲杀。
近万长枪阵因为一个缺口而被骑兵截断,张玉所率长枪兵紧跟骑兵身后,将这上万南军给再次分割。
六万大军被分割为四个部分,而耿炳文的大纛也暴露在了朱棣眼前。
“长兴侯!”
朱棣大喊,却见有人回头,连忙用手中骑弓往他面门射去。
“额啊!!”
射中的人并非是长兴侯耿炳文,而是跟在他身旁的一名千户官。
但就是这片刻的回头,朱棣已经知道了耿炳文在哪里。
他带领骑兵催马冲上了浮桥,不顾自身安危,连续射箭。
跟随他的箭矢一同射去的,还有他左右的那数十名骑兵。
一时间,箭如雨下,耿炳文虽有护卫保护,可却与宁忠等人被挤下浮桥。
他们狼狈爬上了滹沱河北岸的岸边,而张玉所率长枪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南军指挥将领除吴杰、李坚外,尽数被围住。
这一刻,燕军的胜利已经确定,跟随耿炳文的一些南军士兵看着燕军嚣张的庆贺胜利,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在面对燕军的时候,是如此软弱、如此毫无防备。
“哈哈!长兴侯别来无恙啊!”
“长兴侯耿炳文已被俘!降者不杀!!”
“长兴侯耿炳文已被俘!降者不杀!!”
朱棣喜滋滋的骑马跃下滹沱河,淌着河水上岸,四周也响起了燕军的叫嚷声,致使南军骚乱更甚。
面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朱棣,耿炳文自嘲一笑:“不曾想老夫打了一辈子仗,今日却被你给击败了。”
“输给俺,不丢人。”朱棣沾沾自喜,能击败耿炳文这种名将,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含金量可比乃儿不花、哈剌兀等人高太多了。
“你是如何出现在我军西侧的。”
耿炳文目光平静,似乎已经承认自己战败的事实。
对此,朱棣瞥了一眼其它几处浮桥不断逃亡南岸真定城的南军,张玉心领神会,连忙前去招降。
在张玉走后,朱棣才开口道:“俺让人告诉了你,俺要从无极来打伱,你偏偏不信,俺偏偏要走。”
“因此,俺渡过了滹沱河,往真定南边绕了一夜,最后绕到了你的西北,趁着你的人还在吃早饭,俺这才率兵突袭入你阵中。”
朱棣解释了自己如何出现在南军西北,耿炳文听后也不由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老夫输得不冤枉。”
“嘿嘿,输了没什么,俺倒是觉得这是俺爹瞧允炆不干人事,把您送到了俺面前,俺诚心想要请您帮俺清君侧,您觉得如何?”
对于耿炳文这种老将,朱棣自然眼热,他试图招抚耿炳文,耿炳文也干笑几声:
“若是高皇帝见老夫败阵,恐怕只会指着老夫鼻子骂老糊涂了。”
他说这话的同时,手却搭在了剑柄上,并迅速抽出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老夫无颜对陛下,宁愿尽忠也不愿从贼。”
“等等!!”
朱棣的话音未落,耿炳文却已经自刎,鲜血染了宁忠身上及朱棣脚下。
驻守长兴十余载,使得张士诚如此枭雄寸步不得近,数次北伐,于捕鱼儿海大破北元的长兴侯耿炳文殒没。
瞧着他自刎死去,朱棣与朱能、马和等人纷纷呆愣原地,尤其是朱棣。
片刻后,他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那倒下的尸体,表情复杂:“厚葬吧,其余人收押,至于愿意投降者,我待他们恩如父母,不予追究。”
这一刻,他没了战胜长兴侯耿炳文的喜悦,只剩下了迷茫与复杂。
他调转马头离去了,朱能等人则是将被俘的宁忠等人收押,开始在战场上大肆宣传南军战败,耿炳文阵没而死的消息。
一时间,逗留北岸的南军细数投降,仅有吴杰率领刚刚镇定下来的三万余人,与两万多溃军撤回了南岸真定城。
这一仗,燕军大获全胜,二十万南军在雄县、月漾桥、莫州、无极、真定等几场激战中纷纷战败,逃入真定城的仅有不足六万人。
算上原先的一万守军,战前的真定十五万大军,只有一半人撤去,其余尽数被燕军俘虏。
只不过对于仅有两万人的燕军来说,这数量接近他们三倍的俘虏显然难以管理。
朱棣在耿炳文的营帐休息了一刻钟后,待他出来时,只见到燕军正在对一些降兵举起屠刀。
“慢着!你们要干嘛?”
朱棣气血上头,冲上前去喝止了这群人,而这群人也面面相觑。
见到朱棣走出来,一直等候他的谭渊等人连忙跑来,作揖道:“殿下,这些都是投降过后试图逃跑的人,按照军法理当斩首。”
“放屁!”朱棣破口大骂:“对北虏作战逃跑才应该被杀,这是自家人!”
朱棣骂完,立马让人松绑,同时对谭渊等人说道:“这些兵卒都与你们一样是汉人,都有父母兄弟和妻儿老小,想要回家是人之常情。”
“现在你们立马去告诉所有人停下,另外告诉俘虏,但凡有想要南下回家的人,明白告诉我军,我军发放军粮,遣送他们出境。”
“若不告而逃,为哨骑所获,那便再行处理。”
“是……”听到朱棣这么说,谭渊也十分无奈,他着实对这群前一刻还在与他们厮杀的南军士兵没有好感,只想都杀了泄愤。
倒是这群南兵听到朱棣的话,纷纷鼻头一酸,跪在地上磕头道:“俺们本无此心与殿下您为敌,只是当兵吃粮,朝廷让俺们来,俺们不得不来。”
“今日蒙了殿下您的大恩得以生全,自然当思恩图报,怎么还敢想着逃跑?”
“俺们今日就参军,与殿下一起南下打天下。”
这群兵卒不识文化,倒是说出了要和朱棣打天下的话,这让朱棣听后连忙打断:
“你们都是俺爹的百姓,今日安举兵,只是为了除朝中佞臣。”
“你们来北边打仗,也不过是因为被朝廷之中的奸臣所强行驱使,无可奈何罢了,俺怎么会伤害你们。”
“你们说留在俺身边,但这么一来,你们的父母妻子不知你们是否存亡,只能担惊受怕。”
“若是要报俺的恩情,日后等奸臣被除去再报也不迟,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回家,安抚妻儿老小。”
朱棣安慰兵卒,他自然想要这数万兵卒,可奈何这些兵卒家人都在南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反叛了。
这种时候,自己可不敢留下他们。
“俺们虽然不识文化,也知道报恩,请殿下收下俺们,不然若是去了南边,兴许还要以逃兵而被拿去性命。”
朱棣不敢收他们,可他们反倒硬要朱棣收下他们。
这一幕被赶来的张玉等人瞧见,他们面面相觑下也开口道:“殿下,不如将他们迁往保定?”
“那行吧……”朱棣毕竟还是眼馋这群人,衡量过后选择了留下他们。
“逃回南边的兵卒有多少,算过没有?”
朱棣询问张玉正事,那就是拿下真定城,只是对此张玉却摇头道:“逃回的兵卒太多,恐怕不下四五万之数,若要强攻,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拿下。”
“不过尽管如此,我们在北边营垒之中却也缴获了数十万石粮食和数万套甲胄、兵器,还有部分火器。”
“殿下可以将这些东西北运回北平,刚好解二殿下的燃眉之急。”
“这倒也是。”朱棣经过张玉提醒,想起了因为粮食而困惑的朱高煦。
只是他这一提醒,朱棣也想到了死守沈阳的耿瓛,连带着想到了刚刚自刎而死的耿炳文。
“把长兴侯的事情告诉高煦吧,希望那耿瓛会投降,这么一来高煦就能调更多兵马入关了。”
“是!”张玉应下,随后开始安排那六万多俘虏押运物资北上。
至于朱棣,他则是率领三千余骑兵包围真定城,同时派出其他骑兵去搜寻先前掉队的许多兵卒。
他们出发时有三万三千人,可抵达战场的只有两万出头,许多人都在路上掉队,若是与南军遭遇,兴许会遭到截杀。
朱棣打赢了耿炳文,这条消息在他围城前被李坚送往了南边。
至于耿炳文身死的消息,也在后续的溃兵消息中被吴杰、李坚所知,二人又放出数十飞鸽,将消息传到了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