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饭,徐辉祖的心思都在北边,他想起了自己那几个外甥,尤其是朱高煦。
不提自家姐夫,单说自家那个外甥就不是好解决的人物。
眼下西南兵力被牵制,无法抽调驰援中原,也不知道等自己被解放,到时候的天地又是何种。
徐辉祖摇头吃饭,好在饭菜都是从南京迁移而来的汉民所制作,他吃着还比较习惯。
只是当他吃完看向窗外,所能看到的除了那又大又白的云彩外,便只有高高的墙壁。
面对这些如监狱的墙壁,他只能长叹一声:“文英兄,你这城池修建的好,只是全被用来对付自己人了……”
他唤着沐英的表字,摇着头走回了卧房。
不多时,西奈莫又说着那奇奇怪怪的官话进来唠叨了一番,徐辉祖听得头痛欲裂,不由有种想哭的感觉。
想他徐辉祖,堂堂魏国公,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被人圈禁,倒还不如直接在战场上一刀把他给了结了好。
“唉……”
一声长叹从卧房内传出,又被云南那温暖的冬风吹往了北边。
相较于云南的复杂局面,北边的局面就显得十分明朗了。
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被调集的兵卒开始渐渐抵达前线,渐渐地,前线的兵卒从十万开始慢慢增加,李景隆步步为营的防御工事也开始向北延伸。
朱棣放弃了涿州、固安、永清等低矮的城池,将百姓迁往了北平东边的永平。
朱高煦也接收了三万多百姓安置在宁远,战事虽未打响,可火药味却已经在北平上空蔓延。
朱棣没有着急和惊慌,而是依旧在练兵,尤其是他麾下的万余骑兵和三万马步兵,以及王义带来的两万马步兵。
这六万机动兵力,是他取胜的关键。
只是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朱棣却收到了朱高煦的来信。
“老二想干嘛?”
“末将也不知道……”
燕王府承运殿内,听着火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朱棣拿着手中的书信,疑惑的看着负责送信的陈懋。
陈懋也愁容满面,他这几个月被朱高煦使唤不轻,动辄就让他带着几十个人跑几百里送信,脾气都被磨光了。
现在听到朱高煦的安排,他连脑子都懒得动,直接照办就是。
他已经被朱高煦折磨的不成人样,朱棣都能肉眼可见的看出他这几个月的憔悴。
“陈懋,你要不还是与俺干吧,老二那小子太浪费你的才能了。”
朱棣开始挖墙角,可陈懋听后却嘴角抽搐。
他可是记得朱高煦在拉他当陪练练武的时候说过什么。
“要是有人要走,那也不用担心,公平些,叫他来打赢我就行。”
朱高煦的这句话说完后不久,陈懋自己就被朱高煦单手举在了半空中。
“殿下说,若是旁人要我们跟去,便叫那旁人在殿下手中走几招,赢了便可,燕王殿……”
“先说正事。”
陈懋的话还没说完,朱棣便拉开了话题,显然即便是他这个当爹的,也不敢轻易教训朱高煦了。
“老二说让俺拖着李景隆,拖到三月中旬再动手,这是甚意思?”
殿内无旁人,就连朱高炽都被朱棣支开了,因此朱棣才放心大胆的询问陈懋,为了防止陈懋不回答,他还特意说道:“你定然是知道的,且告诉俺,俺不与旁人说。”
“这……”陈懋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坚定摇头:“末将不知道,反正您听殿下的就行。”
“糊涂话。”朱棣吹胡子瞪眼:“哪有当爹的听儿子的话?”
“……”陈懋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朱棣,朱棣也忽然想起了当初他就是不听老二的话,这才导致了眼下的被动起兵。
如果一开始他就起兵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饮马长江了。
“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朱棣只能摆摆手:“你去休息吧。”
“末将还得去一趟大宁,给宁王送信呢。”
陈懋一脸绝望的离去,朱棣也口中啧啧,似乎为陈懋的遭遇感叹。
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姚广孝这老和尚出现在了殿门处。
“老和尚,你来的正好……”
朱棣将朱高煦的消息告诉了姚广孝,姚广孝听后不久便开口道:“二殿下莫不是想要走海路?”
“应该不可能吧……”朱棣吃不准,因为他清楚金州没什么大的战船,而且南军那边集结了两万多水兵,五百多艘战船北上,朱高煦得拉出多少兵马才能击败南军的水军。
“对了,老和尚你来作甚?”
朱棣想不通,但他对于他来说与李景隆多对峙一个月不是什么难事,他也就没往心里去。
“南军的消息都打探到了。”姚广孝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并从袖中拿出了一份信纸。
朱棣连忙将那信纸抢来,打开后脸上笑意遮掩不住:
“两万骑兵,三万马步兵和二十四万步卒……”
“这李九江居然能统筹这么多人行军扎营,看样子俺爹是没选错人,只是他选错了对手。”
朱棣很有自信,而这一切源于他手中的牌面。
一万骑兵和五万马步兵的他,在行军速度上,绝对强过南军大部分军队,只要能抓住机会全歼陈晖、滕聚和平安手中的两万骑兵,南军在这燕云之地就彻底陷入了被动。
“眼下已经是十月十六,距离北平开春还有两个半月。”
朱棣喃喃自语,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姚广孝:“老和尚,俺需要你的僧人为俺打探些消息。”
“殿下但说无妨。”
“俺要白沟河的详细消息!”
朱棣眼中闪过精光,姚广孝见状也知道,自家这位殿下,恐怕已经有了击败三十万南军的办法。
在二人对话不久后,姚广孝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僧人,而负责传信的陈懋也在几日奔波后返回了广宁。
关外开始下雪,可朱高煦却站在广宁城头,眺望南边的渤海。
“殿下,消息都送到了。”
拖着一身疲惫,陈懋走上城墙马道,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牙牌递给了朱高煦。
朱高煦接过牙牌:“辛苦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半个月了。”
“是!”听到可以休息,陈懋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松了这口气后,他却又开口忐忑询问道:“殿下,我们真的不再南下帮燕王殿下了吗?”
“要帮,但不是走辽西。”朱高煦没有避讳陈懋,毕竟陈懋是他日后想要委以重任的人。
陈懋自然也知道这段时间所遭受的“折磨”都是自家殿下对自己的磨砺,他的心气确实被磨平不少,变得更为冷静了。
沉稳过后的他,分析起事情也更全面,因此在朱高煦说不走辽西后,他便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小心开口:“您是说……金州?”
“嗯……”朱高煦颔首,陈懋却在听到他的确认后惊讶道:
“可我军有数万众,还有数万匹马,这么多东西能运往登州吗?”
“况且,李景隆一旦知道登州失陷,肯定会调兵回防的,届时我军要怎么办。”
“要的就是他调兵回防。”朱高煦不紧不慢道:
“你觉得他会回防何处?”
“自然是德州和东昌!”陈懋不假思索的说出运河路上的两座重城,因为这两座重城有转为保障运河而修建的水次仓。
陈懋以为他说对了,因此朱高煦就会夸赞他,可朱高煦却不紧不慢道:
“你想对了,李景隆也必然不会留有纰漏。”
朱高煦很清楚,李景隆虽然没有名将的那一点灵性,打不出出奇制胜的效果,但他作风四平八稳,正因如此历史上朱棣一直难以突破防线,一路往南去。
朱棣能南下的前提,是他在郑村坝、白沟河、德州几场战事中彻底摧毁了李景隆在河北和德州这个运河重城的布置,然后才得以南下。
可即便如此朱棣依旧被何福和盛庸挡在东昌,只能继续打,一路南下,一路摧毁南军编制。
到了后来,连盛庸这种练兵能手都拉不出可战之兵,陈瑄才最终决定投降朱棣,帮他渡过长江。
面对李景隆这种四平八稳的人,朱高煦也有办法击败他,但他没有那种必要。
他要的是最快结束靖难,降低大明国力因为内战而带来的创伤,因此现在的他想要做的,是趁着南军战兵在北的机会迅速穿插南下,渡过长江,直捣黄龙!
想到此处,他没有继续向陈懋解释,只是伸出手接住不少雪花:
“瑞雪兆丰年,这战事拖不了太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