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嫌弃官学的环境,还是嫌弃什么?”
由于朱瞻壑自小在宫中,朱高煦便以为他逃学是嫌弃官学环境。
“不是……”朱瞻壑低着头小声说道:“您说他们不知道我身份,但我一去他们就说我和老二是皇孙,一个个的上来巴结我们。”
“所以我才带着老二逃学,不过我们有随着兴趣自己学。”
朱瞻壑入官学前,朱高煦告诉他的可是官学没人认识他,他可以尽情的在官学交朋友什么的。
然而现实是,他去年就读官学后,入学第一天,他的身份便传遍了在京的所有官学,各方权贵都把自家子嗣往朱瞻壑就读的官学塞,谁都来找他示好。
这样的环境下,朱瞻壑自然读不下去,便选择带朱瞻圻逃学,每日在内城的茶楼里留个雅间,随着自己的兴趣翻看那些教材。
朱高煦倒是没想到这厮逃学是因为这种事情,因此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你说你随着兴趣自己学,那如果遇到不会的呢?”
“那便雇人来教我们。”朱瞻壑见朱高煦的语气软了些,便也提高了些声音回答。
“老二……”朱高煦看向朱瞻圻,朱瞻圻闻言看了看朱瞻壑,见朱瞻壑不看他,这才小声道:“是这样的。”
“随便雇个人能教好吗?”朱高煦紧皱眉头,但朱瞻壑却道:“我感觉他们比官学教习教得好。”
“他们?”朱高煦疑惑,难不成朱瞻壑雇了一群人?
“是啊,他们!”朱瞻壑老实回答道:“我听他们说,他们都是等待科举的考生,来京城长居的同时银钱不足,便来与我们这些权贵子弟补课来赚取银钱。”
“虽说他们补课的人不少,但课程都是分开教学,因此他们一個人可以教五六个人。”
“课价多少?”朱高煦没想到连补习班都出现了,虽然还是以个人的方式。
“一日百文。”朱瞻壑声音不由得小了些,朱高煦听后却佩服起这群敢于帮人补课的考生。
若是按照朱瞻壑说的一日百文,一人负责五六人,那就代表他们每日起码都有百文进账,一个月就是三贯钱,一年便是三十六贯。
想到这里,朱高煦不由咋舌,他可是知道如今南京城百姓的平均工价的。
即便经过自己十年的大力发展,南京的平均工价也不过从洪武年间的每日二十文,涨到如今的二十五文罢了。
也就是说,一名备考科举的考生,仅凭补课便能获得四五个劳力的收入。
况且就朱瞻壑的描述来看,这种情况还不是个例。
“开始重视官学了吗……”
显然,尽管百官不希望朝廷在江南推行新政,但他们也知道新政必然会在江南推行。
因此,他们明面上抗拒新政,私底下却学的比谁都快。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如果一直食古不化,那被新政派吞并便是结果。
而今他们跟着新政派学习,加上他们又精通儒学,那以新政派官员的质量来说,双方恐怕会斗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朱高煦倒也放心了下来,将目光放到了朱瞻壑他们两兄弟身上。
“你们的身份被曝光,这是我没有考虑到的,不过你为何不来找我?”
朱高煦询问朱瞻壑,朱瞻壑却道:“平日里根本瞧不见您的身影,娘又不准我们来春和殿吵您,那如何与您说?”
“却是我的问题了。”朱高煦摇头苦笑,随后才坦然道:
“既然官学上不了,你们就继续在外补课吧,总是待在宫里也不好。”
“闲暇之余,也可以去外城的乡间逛逛,毕竟你们也没怎么见过。”
朱高煦倒不觉得必须要让俩小子像历史上的朱瞻基一样去田间作秀,对于心有百姓的皇帝来说,不用种地也知道农民疾苦,也会蠲免赋税,而不是像朱瞻基一样,一边说着百姓苦,一边赋税什么的半点不降。
黄福怼朱瞻基的那些话,还真没一句说错的。
想到这里,朱高煦向前探了探身子:“你们回去吧。”
他说完还向亦失哈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劳累些,帮我照看着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马给我收拾。”
“伱若不打,便是我来打了。”
朱高煦这句话说出,朱瞻壑和朱瞻圻立马小脸煞白。
“奴婢领命……”亦失哈无奈叹气,回礼过后便领着这两个顽皮的小子走出了春和殿。
待他们离去,朱高煦也返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埋头处理奏疏。
倒是相较于这权力至高的平平淡淡,处于至高权力下方的京城官员们就显得有些踌躇了。
“新政推行最多到郑和抵达南京,好在我们已经将官学教材吃透,家乡子弟即便换了教材,依旧能保证科举的高中。”
皇城不远处的宅院水榭中,随着解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的话也得到了杨士奇、胡广、胡俨、金幼孜等人的认可。
“至于新政推行的丈量田亩,只要我们摘除的干净就没有事情,就是便宜了东宫罢了。”
“另外李至刚那厮以为让出位置就没事了,可我现在看来,他估计就是陛下对付纪纲的棋子罢了。”
“只要纪纲出了什么事情,当初贿赂过他的官员都会被论罪,李至刚也逃不过……”
解缙这般说着,杨士奇却皱眉道:“我们不用对李至刚穷追猛打,反正他已经下野了。”
“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复起呢?”解缙反问杨士奇,杨士奇闻言也沉默了起来。
“我看陛下应该想着要收拾纪纲,借此整顿南直隶和浙江了。”
“我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利用扳倒纪纲这件事来收拾两淮和浙东的那群人。”
他眯了眯眼,似乎已经想到了如何针对纪纲。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话刚刚说完不久,便被人传到了纪纲的耳中。
“嘭!”
茶杯拍碎在桌上,刚刚回到家中休息的纪纲咬紧了牙关:“我还没去收拾他,他们居然敢反过来想着收拾我了。”
“干爹,现在怎么办?”一名锦衣卫千户官朝纪纲作揖,然而他的年纪比纪纲还要大上不少。
“我就不信他们什么把柄都没有,那解缙不是在修书吗?”
“找个人安插些东西,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
纪纲面容狰狞:“另外派人告诉陈瑛,只要把柄到手,不要有所顾忌,给我狠狠弹劾他们。”
“解缙……别以为读了几年圣贤书就斗得过老子!”
“是!”千户官应下,并在纪纲眼皮底下缓缓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后,整个京城的水便开始被刻意搅浑,而这一切都被王彦告诉了朱棣。
消息传来时朱棣正结束西角门的政务,刚刚来到几筵殿。
望着徐皇后的梓宫,朱棣将手中的黄纸放入了火盆里,火光照的脸上阴晴不定。
“让他们闹,如果老二收拾不了,我再走出来收拾。”
“是……”王彦颔首退出了几筵殿,待他走后的几筵殿,便只剩下了不断焚烧黄纸的朱棣。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左不断对纪纲发难,纪纲也联合陈瑛一一挡了回去。
对于这些消息,朱高煦只是听听看看,并没有立马下场,因为现在的这把火还不够大,即便烧起来,也烧不死他想要的那个数量。
这些日子的他,正在不断地往《永乐大典》之中掺杂私货,各类以先秦口吻写出的史籍被塞入《永乐大典》之中。
他的举动被姚广孝看在眼里,但老和尚也不说什么,甚至连他掺杂的那些书籍目录都没有翻阅。
毕竟就书表而言,全书需要缮写的成书一共两万多卷,光目录六十卷,成书起码一万册册,汇集古今图书近八千种。
如此大的工作量,老和尚忙的脚不着地,反倒是解缙虽然顶着“第一才子”的名头,可却并没有对成书进行干预。
“殿下,这解缙只让下面人抄写,哪怕之中内容有攻劾朝廷的,他也置之不理,要是将这些内容编入《类书》之中,那岂不是让后人耻笑?”
二月初,经过一个月的修书工作,孙铖最终忍受不了解缙的工作态度,选择告状告到了朱高煦面前。
在朱高煦的记忆里,孙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如今居然被解缙惹生气了,这反倒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你详细说说,他怎么不管不顾的……”
朱高煦好奇询问,孙铖见状也一股脑的把解缙和他麾下那群人的工作态度给说了出来。
“这群人自诩为清流,可他们只会提出问题,把问题提出来给下面人解决,明明自己有解决问题却不解决,最后把问题推到我们这边,让我们来解决,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