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噼噼啪啪——”
苍山下、洱海畔,当喊杀声响起,数百骑兵正在一个男人的率领下,反复冲杀、蹂躏与他们为敌的数千铜甲敌人。
他们策马来回面突,手中的骑兵燧发枪成为了最优秀的杀人兵器。
他们每面突一次,那数千土司兵便要倒下上百人,如此反复数次后,那数千土司兵终于承受不住,开始向西溃逃。
与此同时,被他们包围的大理府治所太和县内也冲出了数以百计的明军。
腹背受敌下,数千溃逃的土司兵要么成为俘虏,要么成为明军蹄下亡魂。
站在山丘上,江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带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尽管他知道官兵战力彪悍,可他没想到,官兵居然能以数百骑兵击垮俘虏十倍于己的土司兵。
如此看来,这场改土归流也不过就是一两年时间罢了。
“砰!”
忽的,号炮声响起,而山丘上,江淮两侧的骑兵也开口道:
“江生员,伯爷传消息让我们去太和县。”
一名骑兵开口,江淮闻言也点了点头,抖动马缰在两名骑兵的护送下走下山丘,朝着数里外的太和县赶去。
太和县作为大理府治,居于苍山之下,洱海之滨,其城始建于洪武十五年,至今已有三十五年历史。
距离它不远处,还有曾经隋唐时期,南诏太和城的遗址。
走进太和县,江淮也近距离看到了那些围攻太和县的土司兵,他们来自西北的藏地,但现在已经被俘虏,地上躺着许许多多的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没有时间过多停留,他便被两名骑兵带往了太和县。
太和县由黔宁王沐英在南诏都城之一羊苴咩城的基础上主持修建,城墙高二丈余,城池周长十里、城厚四丈,异常坚固。
原本此地应该驻扎大理卫,但由于新政推行,大理卫之中的屯田兵被裁撤,只有不到一千五百战兵被保留。
此外,由于大理卫还要驻扎龙尾关等关隘,所以驻扎太和县内兵卒不过数百。
加上没有换装火绳枪和燧发枪,所使用的仍然是老旧的火门枪,因此他们并不敢单独出城野战,但打配合是毫无问题的。
走入太和县内,里面居住着各类民族,穿着各类服饰。
因为刚刚结束战事,城内的百姓心有余悸的站在自家门前,而他们的家也各有风格。
当地的少民建筑融入了汉人的许多建筑方法,但对比下还是有很大的发展,例如当地的少数民族喜欢将房屋增高,十分重视房屋外观的装饰,特别对门楼和堂屋门窗的装饰十分在意。
三方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院落配合大出厦,宽走廊的造型,再加上石条砌筑的石基,整个院子十分明亮,迥异与江南。
走在石条路上,江淮不得不佩服太和县的繁华,在他看来,太和县比昆明城要繁华太多,而且这里的文化、学习氛围也很好。
尽管刚刚经历战事,但平稳下来后的许多人都在拿着经史典籍、亦或者话本在翻阅。
除此之外,他们的官话也要比滇西地区好上许多,城内外的水车到处都是,军户带来的先进农业灌溉技术,使得洱海周边许多干旱的田地变为肥沃的农田,因此这里的粮价也要比其它地方便宜不少。
除了偶尔还能听到的少民语言,以及随处可见的少民服饰,这个地方与其它汉地城池已经毫无二样,并不像江淮经过的许多城池那样,依旧有十分浓厚的少民文化。
这里的汉化程度很高,这是江淮对太和县的评价。
“到了,请江生员随我进去休息,暂等伯爷回来。”
行程间,骑兵勒马表示抵达目标,江淮侧目看去,便见到了大理卫指挥使衙门。
他下马接受搜身,随后被护送进入正厅坐着等待。
里面的一些兵卒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一边喝,一边安静的等待王瑄到来。
虽说他清楚滇西许多少民很早就被改土归流,但见识到了大理的情况后,他还是不免有几分担心。
毕竟在他印象中,大理似乎太平了三十多年,如今依旧被土司兵包围。
如果不是王瑄率骑兵来解围,那不知道还要被围到什么时候去。
西江镇没有城墙,若是遭遇土司兵,那恐怕连被围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些沉重,好在王瑄没让他等太久。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江淮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甲片声。
他向衙门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了朝里走来的王瑄等人。
他率领十余名武将走进来,江淮见状连忙起身作揖。
王瑄抬手一压,示意他坐下,随后便带着武将们走入正厅,转身对众人吩咐道:
“这次滇西土司联合叛乱,你们立马派塘骑去查清楚,看看滇西九十六家土司,有多少家参与了叛乱。”
“是!”
诸将作揖,随后转身走出了正厅,最后只剩下了坐在主位的王瑄,以及他的两名护卫,还有坐立不安的江淮。
“你在南京的事迹我听说了,干得不错,给我们长了脸!”
王瑄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去留意江淮这样的小人物,但江淮农奴子弟的背景,加上他在南京连续五年蝉联年级第一的事迹,无疑让王瑄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少目光。
刚才他一时半会叫不出江淮的名字,但看了容貌还是有些印象的。
五年时光,江淮倒也成了一個翩翩君子,而且就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这个人并没有被南京的浮躁与繁华所吸引沉沦,反而养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特气质。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科举对吧?”
王瑄询问江淮,江淮也没有藏着掖着:“学生回来,确实是为了科举。”
“有把握吗?”王瑄询问,不等江淮回答,再度询问道:“你觉得云南应该如何发展?”
“学生没有十足把握,至于云南的发展……”
江淮沉吟片刻,随后才继续道:“学生跟随同窗在其家中看过地图,单从地图与学生的经历来说,云南交通闭塞,尤其是从云南前往四川、贵州、广西的道路。”
“不过,云南也有一项优势,那就是可以沿着河流沟通交趾、三宣十慰。”
“若是蛮莫、景丁、梨花驿的水驿修建好,那云南就可以走水路运送货物前往交趾的海阳、三宣十慰的大古剌、万象,以及南边的甘孛智和暹罗两国。”
“学生算过,单从滇西来说,从陇川前往蛮莫不过二百余里山路,一旦抵达蛮莫就可以利用大金沙江一路南下进入小西洋。”
“且不提这一路上有数百万百姓,单说小西洋沿海各国就有数十个,人口数千万。”
“陇川的环境可以种植桑树,生产蚕茧,发展手工纺织业,然后走大金沙江进入小西洋。”
“走这一条路,陇川能比江南少走一万里海疆,而这一万里海疆起码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滇西的布匹在远洋贸易中,比江南要少三个月的运输过程。”
“以一年来说,滇西布匹前往天竺贩卖布匹,来回也不过两个月,而江南却需要六个月。”
“江南卖一趟,足够我们卖三趟,而节省下来的时间成本,足够让滇西的布匹价格比江南更低。”
江淮出身滇西,自然事事想着为家乡发展,这也让王瑄十分满意,但在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你的想法虽然好,但现在开始种植桑树会不会太慢了,陇川的桑户据我所知不过百余家罢了。”
“况且,朝廷是否会同意让云南走大古剌出海也是一个问题。”
“其次,我云南布匹不如江南布匹精湛,天竺百姓是否会为此付钱?”
王瑄提出三个问题,江淮闻言一个个解释。
“百余家桑户只要集合在一起,以一带三的方式带队,同时桑树苗种下也要三四年时间才能成年,三四年的时间,以一带三的方式,四年后陇川就能发展出数千上万家桑户。”
“出海问题,学生以为朝廷必然会同意,不然也不会耗费心神,让伯爷您修建蛮莫水驿。”
“至于布匹质量,只要滇西布匹价格足够低,那完全可以放弃达官显贵,专攻天竺数千万贫苦百姓。”
“据学生所知,江南一匹粗布运往天竺,价格立马从一百五十文的成本价,拔高到六百文一匹的出售价。”
“若是我们的成本也在二百文以内,那即便只卖五百文,刨除运输成本,最少也能赚取最少二百文的利润,”
“即便每年只能卖出一百万匹粗布,滇西也能获利二十万贯。”
“当然,这是官营的情况,如果是民营收税的情况,那滇西每年则是只有二万贯税收。”
江淮话音落下,王瑄便知道了这厮不是只会卖弄文章的儒生,而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你若是担任陇川知县,你能保证每年收益多少?”
王瑄询问江淮,江淮闻言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开口道:
“若是伯爷能保障大金沙江航道畅通,那学生可以保证陇川每年最少能官营获利四十万贯……”
“不过在此之前,学生还需要朝廷调派太学中研究生物、农业的一些太学士前来帮忙才行。”
“好!”王瑄闻言,当下对江淮高看几分。
他并不觉得江淮在说大话,毕竟江淮和皇孙的事情他也知道,既然东宫那位没有阻拦,那肯定说明江淮有过人之处。
“你只是说了陇川的发展,那云南整体的发展呢?”
王瑄虽然满意,但依旧想要考校江淮。
江淮闻言也不担心害怕,而是不假思索道:“云南的发展,其实主要在河道上。”
“只要云南能控制大金沙江、红河、澜沧江这三条河道,并进而对交趾、三宣十慰产生影响,那就可以通过手工商品对暹罗、甘孛智及三宣六慰地区进行贸易收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