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孛智、暹罗,以及占城、满剌加、大泥、丁加卢、彭亨等国都或多或少参与了昆仑洲淘金的事情。”
“虽然学生不知道他们每年能淘到多少黄金,但毫无疑问,他们现在手里有钱,而朝廷手里有商品。”
“云南要做的,就是将一些江南商品的市场给抢占,这其中例如种植甘蔗来生产糖类,种植桑树来养蚕织布,以及各类陶器、瓷器等等……”
“在贸易问题上,云南比江南更有地缘优势,商品价格也会更低,而百姓也只会选择便宜实惠的商品,这就是我们的优势和发展。”
江淮将自己认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王瑄听后点了点头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一时间,正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伱这次回来是要回家一趟对吧?”
思考片刻,王瑄抬头询问,江淮也点了点头。
见状,王瑄便和他交代了起来:“虽说滇西太平,但避免滇南的白衣叛乱北上,你这次回家还是由我派弟兄护送你回去,然后再护送你返回昆明参加乡试,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最好明日。”江淮回应道。
“好,明日辰时出发。”王瑄应下,并对自己的护卫交代道:“给他找一个院子,明日你带一小旗兄弟护送他回西江镇,然后在西江镇休整,等他前往昆明府继续护送。”
“如果他能参加会试,我会派人送钱粮过去,你们继续护送他前往北京参加科举。”
“末将领命!”听到自家伯爷的话,千户官虽然有万般不愿意,却还是护送江淮起身前往了衙门某处院子休息起来。
在他们走后,王瑄起身向书房走去,并提笔将江淮的一番见解,加上自己的想法,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了北京。
翌日清晨,王瑄天还没亮就带着数百骑兵向北边的邓川州赶去,那边也遭遇了土司兵包围,他得去解围才行。
不止是他,几乎整个云南的将领都在指挥军队救火。
比起贵州和广西,云南的土司有更多的战略纵深,而云南的地势复杂也给改土归流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不过这一切对于急于回家的江淮来说,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从大理前往西江镇足有九百里,即便每日走百里,也需要九日才能抵达。
对于归心似箭的江淮来说,接下来这几日他所表现出的毅力,让负责护送他的千户官方政都不由侧目。
方政是南直隶滁州人,世袭济宁卫千户,如今不过二十八岁。
两年前,济宁卫遭到裁撤,他通过国防大学考试得以率领整编后的济宁卫一千战兵来到云南,与当地的驻军换防,由此开启了他的戍边之旅。
不出意外,这次改土归流结束后,他最少也是一个指挥佥事,不过随着江淮的出现,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按照军令,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这个千户官都得保护江淮这个家伙。
要知道自己可是统帅千人的千户官,而今却干起了小旗官的活计。
方政不敢非议自家伯爷,可对于江淮,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本以为江淮也只会夸夸其谈,却不想上了马背后,江淮的马术比他们这群人都要精湛许多,每日行百余里都不吭声。
换做一些官员,别说骑百余里马,就是骑三十里都能要半条命。
交流之下,方政对江淮也兴趣渐渐浓厚起来。
两人在接下来的九日时间里相互交流,得知江淮居然是一对农奴夫妻养大的孩子,方政不由得感到震惊。
在这个时代,便是普通平民能考上生员,那都是了不得的存在,更别提农奴背景的江淮了。
况且,江淮在江宁中学五年连续蝉联年级第一的事迹,也让读了五年军校却一直处于中游水平的方政大受震撼。
几番了解下,他算是知道自己伯爷为什么派遣自己护送江淮了。
这厮,简直就是滇西之地的香饽饽,而且就他愿意回乡从仕的态度来说,这就足够让人佩服。
当下云南虽然每次科举都有十余名进士,但这些进士但凡任职,基本都是选择江南,再不济就是湖广、山东等地,最差也就是四川、陕西,至于云南这种偏远还容易爆发叛乱的地方,通常都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
这样的情况,也就导致被派来云南的官员,除了负责矿课的官员比较出众外,其余官员基本都是才干吊车尾的存在。
以江淮的才干,进士肯定是没得跑的,毕竟现在科举与中学九科有很多相似之处,即便江淮经史典籍、策论都不行,也能通过其它试卷来搬比分。
在已经知道自己能考上进士的前提下,居然还敢说要回云南为官,这种选择着实令人佩服。
莫说云南这种偏远之地,便是方政家乡的滁州但凡走出一个富户,都恨不得把三代亲戚全部带往京城,视家乡为最困苦之地。
在这样的风气下,江淮这种人,很难让人不产生佩服的心理。
“前面就是西江镇了。”
“终于到了,我到时候得看看你爹娘,看他们是怎么教育的你,到时候我好好学学,等我儿子出生我也这么教育。”
“万一是女儿呢?”
“我呸!”
“哈哈哈……”
谈笑声中,江淮在方政的保护中渐渐看到了远处的西江镇牌坊。
细数时间,他已经有接近六年没有回家了,曾经十六岁的少年郎,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
随着西江镇牌坊越来越近,江淮也看到了一片片稻田,那规模比他出去时大了两倍不止。
田间的那些农民瞧见被官军护送的江淮,也纷纷探出头,看着意气风发的江淮,感觉有些眼熟。
忽的,田间有一个人朝队伍喊了一声:“江淮?”
“嗯?”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江淮勒马看向田间。
那人见江淮勒马停下,也连忙从田间跑上官道,激动地看着马背上那个身着圆领袍的俊朗青年,尽量冷静道:“你是江淮?”
“你是……”江淮努力辨认了一下,最后才不敢置信道:“高观?”
“对!是我!你居然还记得我!”
站在地上,两腿满是泥巴,身穿打满补丁衣服的高观激动将头上的斗笠摘下,皮肤黝黑,看上去最少二十七八岁。
“你怎么成这样了?”
江淮震惊昔日同窗遭遇,高观虽然读不了中学,但起码也是小学毕业,在这滇西之地谋个吏员的差事,按理来说也十分容易才是。
况且他的姑父也是一个百户官,怎么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
“这……”高观有些尴尬,随着激动渐渐退去,留下的只剩下那种身份上的差距和阶级感,二人之间仿佛出现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先务农,你刚回家,先去见见大嬢他们。”
高观尴尬笑了笑,随后便戴上斗笠,为他们让开了官道。
“稍许我去找你。”
江淮眉头生出忧愁,那是对昔日竹马兄弟落魄的难受。
“好…好……”
高观拘束的不断点头,就好像地主家的长工般。
“稍许我去找你,记得在你家等我。”
江淮再度交代一句,随后才难受的抖动马缰,向着家中走去。
在他们走远后,高观这才佝偻着身子回到田间。
感受着双腿陷入水田,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身圆领袍,骑着高头大马渐渐离去的背影。
莫说江淮这次回来有官兵护送,便是他一人一马回来,却也不是自己这种泥腿子能沾边的存在了。
怀着难以言表的心情,高观低着头继续收拾起了田间的野草。
与此同时,江淮他们也进入了西江镇范围,许多人都认出了江淮,其中不乏那些自视甚高的“江南”学子。
曾经他们站在山上,嘲讽山下的江淮等人,认为自己不日即将高中,带着家人洗刷罪籍,重返江南。
只是如今看来,昔日被他们这些书香门第所瞧不起的江淮反倒成了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这种落差,着实让人难受……
只是相较于他们,西江镇内的许多少民见到江淮,便纷纷簇拥上来,更有一些小时候打他屁股的长辈主动为他牵马。
在他们看来,江淮是滇西第一个以曾经农奴子弟身份考中生员,并得到推荐,前往京城读书的学子。
尽管他们不知道现在的江淮是不是大官,但就凭护送他前来的这十余骑兵,就能判断现在的他身份今非昔比。
一时间,攀关系的人数不胜数,即便那些昔日瞧不起江淮的人,也纷纷混上前凑个脸熟。
霎时间,江淮那在镇外与高观遭遇而难受的心情也高兴许多,进而更想见到自家父母。
兴许是近乡情怯,当熟悉的巷子出现,江淮不管怎么坐都不自在,最后干脆翻身下马,从长辈手中接过了缰绳。
江淮回来的事情已经被街坊邻里传遍,因此江大日和金花两夫妻已经带着江淮弟弟江虎在邻居簇拥下走出巷子。
面对巷子外那高大俊朗的人,不管是江大日还是金花,亦或者是江淮的弟弟江虎,他们都不敢主动上前相认。
在江淮眼中,江大日和金花衰老了许多,弟弟江虎则是长大长高了许多。
瞧着他们局促不安的样子,让江淮放下了手中缰绳,上前对父母跪下叩首。
“不孝子江淮学成归来,父母受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