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淮的法子是不错,不仅能解决陇川数万百姓的生计,还能让朝廷把大金沙江利用起来。”
四月的北京春和殿内,朱高煦看着王瑄写来的手书,心里对这个所谓农奴之子不免提起了兴趣。
虽说朱瞻壑早前多次与他说过江淮这个人,但类似江淮这种在学校里常年年级第一的人,大明朝每年都有数十个,着实不需要他关心。
学习好和能不能搞经济这是两码事,而且江淮还愿意返回陇川这种偏远之地为官,这份心气也是难得的。
“陇川到蛮莫,我记得应该就二百余里吧?”
朱高煦询问亦失哈,亦失哈闻言点了点头:“二百二十六里。”
“嗯……”朱高煦颔首,满意到:“修这么一条铁路大概耗费七八十万贯,如果陇川真的能在这个江淮的理政下繁荣,继而也可以影响整个滇西乃至滇南了。”
“不过只是种植桑树还是太短见了,陇川之地的气候,如果种植甘蔗,那恐怕利润也不会浅薄。”
朱高煦记得前世去滇西旅游时见到了许多种植甘蔗的田地,明代一亩地最少产七八百斤甘蔗,制作蔗糖最少有15%的出糖率。
也就是说,一亩地起码能产出一百斤蔗糖。
在大航海时代的背景下,航道上最著名的几个货物分别是香料、丝绸、茶叶、金银、蔗糖、瓷器和奴隶。
这其中除了奴隶、香料和金银外,其余的茶叶、蔗糖、丝绸、瓷器都需要从中国大规模进口,中国贸易在西方殖民者心中远远比印度和东南亚贸易重要。
正因如此,明末能生产上百万斤蔗糖的台湾对于荷兰人来说就是一座可再生的金矿。
甘蔗生产出来的糖分为几个品级,最好的每斤值钱三百余文,最差的也值三十余文。
如果运往印度、中亚和东非,这个价格会翻上四倍甚至更多。
如果云南可以兼顾种桑织布,以及糖类生产,那对于大明从中南半岛、小西洋获取利益来说有利无害。
另外在朱高煦看来,如果云南这条贸易路线能发展起来,那么大明朝就无可奈何的要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南半岛上的三宣十慰和暹罗诸国。
为了保护大金沙江和澜沧江两条航道,大明对中南半岛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格外注意。
把云南发展好,就能维持好大明在中南半岛的统治地位,一举两得。
北方重工业,南方轻工业,海外资源地,三者搞好了,朱高煦想不到还有什么势力能挑战大明在世界范围的权威。
想到这里,朱高煦对亦失哈交代道:
“把种植甘蔗的事情告诉王瑄,另外关注一下这个江淮,他那么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可以考中进士,我倒想知道,他能不能走到奉天殿上参与殿试。”
落下朱笔,朱高煦便不再关注云南与滇西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他每天需要忙的事情着实是太多了,就连李贤、于谦、魏源等等名臣他都没时间关注,更别说江淮这种历史上寂寂无名的家伙了。
历史已经被朱高煦改变了许多,日后的许多文人武将或许都会因为大明朝的改变而改变。
王越、李东阳、王守仁、俞大猷、戚继光、张居正、高拱、杨慎……
这些历史上名声大噪的人是否还会出现,谁又能清楚?
时代变了,继续拿着老旧剧本读下去,只会把自己给害了。
朱高煦现在只看实力,而他要做的就是尽量维持一个公平。
小学就是公平,再往上的中学也能做到尽量公平,之后的官场和战场,那就不是朱高煦能顾及到的了。
能力强的人,在相对公平的环境来说,绝对不会埋没。
至于那些特别倒霉的,那就不是朱高煦所考虑的了。
“太子妃千岁……”
忽的,班值太监的唱礼声响起,朱高煦抬头往门口看去,果然瞧见郭琰端着一盘饭菜朝殿内走来。
“你亲手做的?”
朱高煦询问一声,郭琰也笑道:“想着你没吃,便先送过来了。”
亦失哈见状清理了桌面,郭琰也把饭菜放在了桌上。
一碗米饭,二荤三素一汤六道菜,这便是朱高煦的午饭。
看着饭菜,朱高煦也食指大动,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郭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容恬静的看着他大快朵颐。
不过两字时,朱高煦便已经吃了个干净,顺带用泡茶漱了漱口。
郭琰见状也不打扰他,带着宫女收拾好后便行礼离去了。
在她走后,朱高煦继续开始处理奏疏,而时间也一点点的流逝着。
一个月的时间缓缓过去,这期间朱棣对漠北实施“以夷制夷”政策,封马哈木为“顺宁王”,封太平为“贤义王”,封把秃孛罗为“安乐王”,并开放海喇儿来与漠北蒙古进行互市。
由于瓦剌想要来海喇儿互市,必不可少的要经过阿力台的牧场,因此瓦剌与鞑靼的摩擦不断加剧。
碍于大明的实力,马哈木没有立马与阿力台撕破脸皮,而是派遣使者南下,希望朝廷能更换瓦剌互市地点为亦集乃或哈密,但被朱棣拒绝。
这样的情况让马哈木脸上挂不住,但他又惧怕朱棣,因此不得不忍下这件事。
在他忍下这口气的时候,一支规模千余人的队伍也出现在了北京城南边的大明门外。
当队伍缓缓停下,被队伍拱卫的几辆马车也先后停下。
太监端来马凳,马背上的一个黢黑健壮青年翻身下马,伸出手准备搀扶。
车门被打开,从中走出的是三十八岁的朱高炽。
人到中年,他不免比上次前往南京还要肥胖许多,感觉走几步路都会大喘气。
“诶诶,这得小心点。”
扶着青年的手下了马车,朱高炽立马四处张望,同时用脚踩了踩大明门外的这数千亩青砖广场。
“你看看,伱爷爷和你二叔他们就是豪横,这么多的青砖,全给埋城外了。”
朱高炽还是改不了抠砖缝的习惯,闻言的青年也无奈道:
“这估计是日后军演的广场,您别想那么多了。”
能被朱高炽这么招呼的,也就只有他的嫡长子朱瞻基了。
十八岁的朱瞻基健壮年轻,虽然皮肤比较黑,但从他上下马背的熟练来看,他无疑是一个马术精湛的高手。
“老大,我说你在这下车干嘛?”
身后传来叫嚷声,三十三岁的朱高燧留着短须,一脸不耐烦的走来。
他的身子倒算匀称,不似朱高炽那么夸张。
“这车坐久了,屁股都快成八瓣了,停下了走走,顺带看看这北京的变化不也挺好的?”
“你自己想想,上次回来都是十八九年前的事情了。”
朱高炽还在念旧,朱高燧却摆摆手:“赶紧走动走动,屁股舒服了就继续赶路。”
说完这些,朱高燧便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至于朱高炽则是瞧着他背影摇头道:
“你看看你三叔,全被你爷爷宠成这样的。”
他指着老三教育朱瞻基,朱瞻基却望着北京城,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瞧着北京城,总感觉不对劲。
“行了,不走了,上马车进去吧,我倒是要瞧瞧这北京的变化是个什么样。”
朱高炽一边说,一边艰难走上马车,目光还在大明门外四处张望。
只可惜由于这里是军演的广场,平日里除了官员会通行这里,其他时候这里基本没有百姓来往。
不多时,队伍开始了前进,并在大明门接受了检查。
一千背负燧发枪的军队在这里驻扎,朱瞻基瞧着他们肩头的燧发枪,不免露出羡慕的目光。
渤海与辽东生产的燧发枪都有编号,丢失一支枪,最少要撸掉三个正五品武官,因此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不可能被藩王护卫军所掌握。
“若是有五千燧发枪骑兵,恐怕能全歼上万胡骑。”
朱瞻基羡慕说着,朱高炽则是示意他小点声:“小声些,这里不比王府。”
“嗯……”朱瞻基点了点头,而他们的队伍也进入了高大宽阔的甬道中,并在之后缓缓通过。
霎时间,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宽阔七十丈的大明街,街道两侧矗立许多三层商铺,来来往往的人流一眼看去不下数千人,但在这大明街上却略显空旷。
“这街道这么宽,都够军演了。”
朱高炽咋舌,心疼的看着地上的那些青砖。
相较于朱高炽,护卫军的其余人则是被这宽阔的大道给震撼到了。
虽然南京的街道也算宽阔,但与北京相比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现在的护卫军,仿佛从大山走出的孩子,第一次看到辽阔平原的感受。
“诶,那些是什么东西?”
朱高炽看到了一些奇怪的车,不由得好奇发问。
在马车一旁,早早出城二十里迎接他们的礼部主事则是笑着介绍道:
“那是黄包车,人拉着跑,刚刚出来不久,京城就有人开始买车拉人了,价格比马车便宜,坐一趟根据距离,两文到十几文不等。”
“有点意思啊……”朱高炽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拉着黄包车的车夫,随后又扫视了经过的那些店铺与街道。
由于距离比较远,他甚至拿出了望远镜打量,发现这些沿街店铺多以山东、南京的小吃饭菜为主。
“这北京城,如今有多少人了?”
朱高炽询问,礼部主事也回答:“常住的约五十四万,还有来往的数万行商,反正在六十万左右。”
“南边的外城,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始修建了,到时候京城可以容纳一百五十万人。”
礼部主事的话让众人咋舌,要知道云南改土归流已经一年半了,但当下被查出的人口也不过才一百二十余万。
按照礼部主事的说法,近六十万人口都挤在北京城,几乎是半个云南的纸面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