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气得牙疼,却又拿陈昶毫无办法。
在这队伍中,朱高炽还看到了肇州侯陈昶,以及李赤、李贺等渤海一系的勋臣。
陈昶说的头头是道,并不以武官的身份来粉饰什么,而是说程汇元将来会是一个清官。
空气中净鞭的炸响传遍了整个广场,但除了少部分人停下,其余人依旧在穷追猛打,亦或者亡命奔逃。
“这……这是误……”
“够了,此事我已经有了定夺,你们自己把广场上的东西给捡干净,滚出宫去!”
胡纶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但凡与孔府有关的,不管是什么关系,能涉及最好都涉及进去。
朱高煦走下武英殿的第三重高台,来到二重高台看着众人。
“那……”朱高燧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密集的急促脚步声。
这一群人里,光是获爵的就有七人,其余即便没有获爵,也基本上是正三品及以上的散阶和武勋。
“这……这……这……”
武官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这群文官能不知道?
“依律就是依律,不管是宗室还是官员,亦或者是百姓,凡是有人敢在朕的治下私杀官吏,都只有依律处置的下场!”
“程家两代单传,他父亲血战鸡西关而死,原本他能袭正四品散阶,可他并没有,而是想凭借科举来报效家国。”
想到这里,胡纶不敢想象等当年吉林船厂的那群家伙知道这件事,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依照《刑律》,若有人私杀官吏,不论宗亲、官吏、百姓,主犯凌迟,从犯腰斩,亲族三服内流配!”
“鲜有往来?不见得吧!”
“他们现在应该快到喜峰口了吧,最多三四天就能赶回来。”
如果朱高煦是一个合格的封建统治者,那他也会很好的利用孔家,可他不是。
“如果有,那是不是日后的历代皇帝无需理由就能擅杀臣子?”
朱高煦呵斥一声,徐晟只能无奈低下头。
这种时候,反倒是徐晟伸着脖子大声道:“依照《吏律》,官吏不得制造苛捐杂税,但百姓也不得抗税,抗税者以家产抵税,此外若是抗税者殴打官吏,依律查抄所有家产,流配三千里。”
朱高炽还能稍微镇静点,不由得开口询问,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程汇元的背景已经庙堂皆知,这群人估计是来帮忙的。
“衍圣公,你自己和陛下去解释吧!”胡纶不想再和这个腐儒扯皮,如今拿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也就可以静待陛下敕令了。
“另外,下敕令给胡纶,若是兵力不足,山东、河南兵马都可以归他节制。”
“下官领命!”闻言,三名指挥使心里一紧。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连自己都觉得棘手的事情了,而是连陛下都觉得棘手的事情。
与此同时,返回武英殿内坐下的朱高煦算是吐出了一口恶气。
孔家代表着圣人之后,他们与儒家本质不是一派人,只是儒家需要他们,而他们可以利用儒家来帮皇权做事。
“陛下,若是牵连整个孔府,那天下读书人必然会不平,望陛下三思啊!”
“他在青川村任职二载,周围数十里谁不知道他的贤名,而他也在积极备考科举。”
十月初,程汇元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庙堂,而衍圣公府被胡纶调兵包围,孔府嫡系、旁系及姻亲等人府邸被包围的消息也很快发酵。
胡纶冷脸下令,孔彦缙见状还想上前贿赂,却被力士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胡纶走远。
数百名文官被上百名武官分割包抄,一顿乱打,整个武英殿广场似乎成为了角斗场。
瞧见胡纶的时候,孔彦缙便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只是一句话,孔彦缙便大脑瞬间空白,他压根想不到,自家堂侄会对这样的人下手,更想不到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跑到一個村里担任吏员。
两方之间在呼喊中渐渐有了火气,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总之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了。
朱高煦对殿门的大汉将军开口,闻言两名大汉将军立马取下腰间的净鞭,上前来到台前挥打净鞭。
对此,朱高炽也表情有些复杂,他和朱允炆一样比较依赖儒家,如果是他的话,即便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会牵连整个孔府,顶多就是处置那个叫做孔笙的人。
“完了,老三我们走远点,别被牵扯进去!”
武英门阴凉处则是站着两个前来看戏的家伙,而能在皇宫之中看戏的人,除了朱高炽和朱高燧,恐怕也没别人了。
文臣们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他们都听出了皇帝话里的话。
茶余饭后,他们戏称这件事为“武英殿之战”,言语间颇为自得。
“陛下,孔府乃圣人子弟……”
朱高煦停下脚步,转身质问群臣,群臣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一道声音从孔彦缙书房传出,孔彦缙愣了愣,忽的猛然回头。
“难不成留着他们唱戏?”朱高煦反问亦失哈。
虽然他们的人数只有文官的四分之一,但真正喊出声音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比先前文官们的规模大上了好几倍,整个武英殿广场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数百名官员跪在武英殿前的广场上,不断为孔府做出开脱。
“汉王殿下、赵王殿下……”
孔彦缙话音戛然而止,他转头向身后看去,随即连忙起身作揖:“沐阳伯,您……您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
武英殿内,亦失哈站在窗口瞧着这一幕不免咋舌:“陛下,若是您再不出去,恐怕要闹出人命了。”
“这群夯货……”
作为平日里就能异口同声高唱军歌的人,此刻的武官们异口同声,声音洪亮。
“如果没有,那是不是说明孔府才是天子,而朕不过是伪天子?”
“殿下,真的要把孔府一网打尽?”
这话若是朱棣说,那群臣并不会重视,但如果是朱高煦说,那群臣还真不敢来,因为这位洪熙皇帝是真敢这么做。
这个陈昶,果然是牙尖嘴利!
清官被杀,他们这群人包庇孔府,岂不是说他们是贪官?
瞧着他们离去,朱高炽立马就觉察到了不妙。
“打啊,怎么不打了?!”
孔彦缙没想到自家堂侄会闹出这种事情,他上前作揖:“若是沐阳伯愿意替我解除这个误会,日后我愿以沐阳伯马首是瞻。”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菜市口吗?”
一时间,两方似乎在比谁的声音大,似乎谁的声音大,谁就有道理一般。
朱高煦端起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后才开口道:
只是随着武官们反应过来开始结阵,当下他们就拿着手中笏板充作兵器,对着文官左右开弓。
“现如今,这清官被人密谋害死,程家也因此绝嗣,只留下程母一人孤苦无依,陛下……”
沉吟片刻,朱高炽这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坐在地上,孔彦缙对着来来往往的西厂力士叱骂着,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就算是西厂,没有驾帖也不得来我衍圣公府!”
“你那堂侄挺有本事啊,居然连朝廷派遣的吏员都敢杀……”
胡纶气极反笑:“他父亲是当年渤海王府的护卫,战死鸡西关,而且他家两代都是单传,伱说误会?”
“还不快来……诶唷!”
徐晟有备而来,文官们看着他的目光更不善了。
对此,朱高燧啧啧几声,随后问道:“你说爹会不会同意?”
他既然推动了工业革命,那就早就做好了从封建统治者转变的准备。
放下朱笔,朱高煦发了一句牢骚便站了起来。
对此,朱高煦也只能说这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估计是悬了……”
朱高煦忽然叫到徐晟的名字,徐晟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这边坐下,亦失哈便上前为他倒了杯茶水。
孔家之所以能一直活的很舒服,恰恰是儒家的先进性。
面对他们的话,武英殿内的朱高煦充耳不闻。
见状,文官们立马急了,合着皇帝只听武官们的说辞,压根不听他们的。
见状,亦失哈回礼应下,不多时便派人将敕令送往了曲阜。
“陛下,程汇元此事实在万古难冤,不严惩孔府,世人如何看待清官廉吏,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大明朝啊!!”
胡纶一句话说出来,孔彦缙便忍不住作揖道:“确实是我的堂侄,不过我们鲜有往来。”
随着他们陆续离开,看了半天戏的朱高燧和朱高炽也啧啧几声离开了外廷。
程汇元的父亲论资历,可以说比他胡纶还要老,结果现在他们程家这一根独苗没了,天知道当年的那群家伙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传令,孔府嫡系、旁系、姻亲,凡是能找到证据的,都给我算入此次案中。”
只要胡纶愿意帮忙隐瞒,那程汇元的死也可以变成意外。
“喊冤!”
“完了……我的富贵……彻底完了……”
或者说,官员们如果开了这个头,那按照朱高煦的这个思路,日后凡是和皇权作对的官员,皇帝连把柄都不需要抓了,直接弄死完事。
不多时,衍圣公府被军队包围,而针对孔府嫡系、旁系、姻亲宅院的包围也随之展开。
“误会?”胡纶笑了,他真是佩服孔彦缙的脸皮。
要知道孔府在山东、河南、淮北地区盘踞多年,其关系盘根交错,若是想要一举将其拔出来,那恐怕规模不下于解缙、纪纲等案子。
更重要的是,这次要的结果不是正不正确,而是够不够干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