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铸币的银子依旧还有二千一百多万两,黄金更是有一百五十四万两。
如果再加上铜,那三项折合为白银价格则是四千二百多万两银子。
这还是黄龙那一百七十多万两黄金,五百多万两白银和一百多箱珠宝运抵的数额,如果等海军都督府的金银船运抵,那国帑的铸币金银会达到六千七百多万两。
毕自严作为户部尚书,自然知道国帑藏着多少铸币金银,眼红自然不奇怪。
只是他眼红,朱由检却不能眼红。
铸币金银虽然多,但有一个问题存在,那就是它们都是海外运回的金银,如果一下子投入市场,大明会瞬间遭遇通货膨胀。
说句实话,明朝的户部尚书在开源节流这块做的不错,但金融意识却很差。
宝钞这种利器,硬生生被皇帝和户部尚书玩废也是没谁了,把宝钞玩废了,结果朱由检得拿金银铸币来一点点挽回百姓信任,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不提铸币的事情,单单眼下大明的货币总量来说,一下子释放外来的上千万两金银,就足以对地方的物价造成冲击。
大明的货币总量,也就是黄金、白银和铜钱,这三项加起来折色为白银,货币的价值也不会超过二十五亿两白银。
当然,这是市面流通的,埋藏在地底的不算。
可即便如此,二十五亿两白银的货币总量下,一口气释放上千万两外来白银,那对于农耕文明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大明的白银通胀因为欧洲三十年战争而变成白银紧缩,眼下好不容易朱由检把白银紧缩的问题解决,如果他释放太多金银,就会导致通货膨胀。
在南方释放还好说,南方人口多,能容纳的也多。
可在北方,尤其是在经济已经几乎不存在的山陕释放这么多白银,那就有点炒高物价的嫌疑了,因为白银很难流通起来,哪怕是皇店想要运送物资也很困难。
朱由检想的从来都是用新币换旧币,然后随着大明人口增长而慢慢释放金银,而不是有了就用。
毕自严的想法很好,但却并不适用眼下的大明。
或许他是看到了早前朱由检随意支配海外金银而萌发的念头,但当时的朱由检随意支配海外金银也是因为当时大明的局面是白银紧缩。
眼下物价稳定,货币稳定,再使用大量海外金银就不太好了。
因此对于这次赈灾,朱由检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继续使用粮票。
他提起朱笔把七百多万两银子划去,随后直接写下“一日工、三斤米”的笔迹。
尽管这么一来,大明需要转移更多的米麦前往山西、陕西,但最少不会让当地的经济继续遭到破坏。
不过……
“山西和陕西的人口还是太多了……”
朱由检之紧皱眉头,他有个尴尬的点,那就是山西和陕西。
四年连续大旱之下,迁移陕西和山西的人口出去很容易,但等大旱结束,想把人迁回来就很难了。
关中养民二百万不难,渭水平原在崇祯十七年大旱里从未断流,这代表关中平原的那一千多万亩水浇地用于耕种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关中只养二百万人还是能养得起的,但问题在于剩下的二百多万人迁移去哪里。
迁移去河西,但河西后续似乎还有几年旱情要爆发,到时候山高路远,更难赈济。
可如果不迁移去河西,那西北人口不足,明军想要西征,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而且西北人口不足,后续也难以掌控整个西域和中亚地区。
现在人口最多,但生产力和沙化比后世更严重的西域,注定易守难攻。
清军在小温暖期出兵,结果人口千万的河西居然连南路的那两三万人都养不活,更别提眼下还处于小冰河期,而河西人口只有四百多万的大明了。
除非明军能用一万人击败西域控弦数万的叶尔羌和瓦剌,不然就老老实实的等火车修建起来。
西北的难题在这里,不留人口,日后西征困难,并且对西陲的疆域掌控将是所有疆域里最低的,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口。
可留下人口,每年又得花费数千万米麦来养活他们,进退两难。
“陕西的大旱还有十二年,十二年足够繁衍一代人了……”
思索过后,朱由检还是决定再迁移陕西的百姓,而且这次还是要迁移四川,因为四川也有灾民可以南迁。
他决定之余,马车也抵达了军备院城池的门口,并且停下。
朱慈燃连忙跑下了车,而李定国则是第二个跟上,不过他是为了拿凳子给王承恩和朱由检下车。
车内只剩下朱由检和王承恩,王承恩要扶朱由检起身,而他也同时说道:
“陕西的灾民,再迁一百万前往四川,安置在川北的保宁、潼川、顺庆,至于当地的八十余万百姓,与重庆、泸州、叙州的四十万百姓一起南迁云南吧。”
“四川抄查士绅家产后,不是得了一百五十多万两白银和一百七十多万石米麦么?”
“传令李邦华发一百二十万石米麦给灾民作为路费南迁,另外拨一百万两白银交付云南,告诉洪承畴,用这一百万两银子好好安置这一百二十万灾民。”
朱由检的话说完了,王承恩也扶着他下了马车。
只是在下马车后,王承恩犹豫道:
“殿下,川东那一百二十万百姓,有一百万都是之前陕北迁移南下的。”
“前年好不容易安稳了一年,去年遭遇大旱,眼下好不容易又安稳一年,刚刚春种结束又要他们迁移,这四年两迁,会不会太伤他们了……”
“人都活不下去了,又管什么伤不伤呢……”朱由检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伤这一百二十万百姓,花一百多万两银子重新安置他们,总比花几百万两让那一百万陕西百姓苟活要好吧。
前者伤民,后者杀民,两者皆不讨好,只能避重就轻。
眼下迁走一百万人,陕西便只有三百八十多万人了。
一百五十多万在河套,二百万在关中,还有三十多万在汉中。
这样布置,最少这三百八十万人能在今年旱情烈度降低后,活出个两年人样。
“下官,恭迎殿下,殿下千岁……”
在朱由检吩咐王承恩的时候,军备院的大门打开,一直在这里科研的毕懋康、王徵、宋应星、宋应昌等四人身着圆领袍走出了城门,身后带着百余名翰林博士。
“第四版的蒸汽机弄出来了吗?!”
一见到科研四人组,朱慈燃就咋咋呼呼的跑上了前,而毕懋康则是笑着躬身回应道:
“有了突破,大概距离其出来的日子不远了。”
“快快快,带我去看看。”听到第四版蒸汽机有了重大突破,朱慈燃立马央求了起来,让人看着想不到他是当今太子。
“这……”毕懋康无奈笑了笑,抬头看向朱由检,而朱由检也带着李定国和王承恩走了过来。
刚才毕懋康和朱慈燃的对话他听在耳里,自然知道第四版蒸汽机的事情,因此询问道:
“还有什么难题?”
“没有太多难题,主要还是热效率和转速问题,目前的热效率在百分之五左右,转速在一炷香二千二百四十转,虽然超过了第三版蒸汽机,但还达不到第四版的要求。”
毕懋康说出了问题,紧接着有宽慰道:“这些问题,良甫都可以解决,只需要实验便可。”
“果真?”朱由检闻言看向了王徵,他没想到王徵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不敢欺骗殿下。”王徵作揖回应,并继续汇报道:
“第四版蒸汽机虽然还需要实验时间,但其搭载火车、轮船上的大概功率我们已经算出,大概如下……”
王徵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两张实验草稿,而朱由检接过后瞧着与比十九世纪末火车、轮船繁琐的设计图纸,只感叹大明不是没有人才,只是没有人重用他们,挖掘他们罢了。
“第四版蒸汽机车重三万斤,时速五十里,能牵引六万两千斤货物,十节车箱和两节煤炭,可乘二百人,加注一次水,托运两节煤车可以跑五十里地。”
“蒸汽机船的蒸汽机更重些,十万斤,九千料的船只装载蒸汽机后可以让船只时速达到五十里左右,每两千斤煤可以跑五十五里。”
“九千料船只可以装载八十万斤煤炭,四十万斤水,再运载一百八十万斤货物。”
“基本每艘船要留四成载重水和煤炭,基本装载一次,可以让船只对应的蒸汽机运作八到十六天,一口气跑五千里到一万里不等。”
“当然这是在河水里实验的结果,到了海上或许会打折扣,我们估计是效率会打八折。”
王徵有些谦虚的解释,而朱由检听后却十分精神:
“八折也足够了!”
朱由检算了算,军备院的时速是时辰,而非小时,因此火车和轮船速度换算后,基本是十五公里每小时。
这速度看似很慢,但已经达到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晚期的效率。
布置八十个煤炭、水站,七天的时间就可以从京城运送物资抵达四千里外的嘉峪关,十二天就可以抵达尹犁河谷,十八天抵达中亚的撒马尔罕。
如果还要去更西的地方,那即便是前往一万三千多里外的莫斯科,也仅仅需要二十二天。
蒸汽机船就不用说了,从天津出发,十三天抵达广州,三十天抵达旧港,五十天抵达中美洲。
可以说,大明已经可以为第四版蒸汽机投入建设而做准备了,这也代表大明即将踏入工业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