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明朝时,为了笼络读书人,朱元璋不得已又继续效仿宋金元三朝,让孔门继承了衍圣公一世袭爵位。
发展到明末时,曲阜孔门已经成为了一个毒瘤。
天启十四年,整个山东耕地不过六千万亩,曲阜孔门就占据三百多万亩,而依附他们的大中小地主更是占据六百多万亩。
他们不用纳税、不用交赋,可以说明朝给予了它们历代王朝都没有的权利,结果这群家伙在满清入关后,立马跪了下来。
崇祯十七年九月初一,孔胤植上《初进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
第二年,朝廷颁布剃发令,孔胤植又率领族众威望族人率先剃发,并向清廷上奏了《剃头奏折》。
北宋时,孔门的人还知道南渡,结果到了明末,享受了最好待遇的孔门直接懒得南下,直接投降了满清。
现在佃户要移民,孔府还组织家丁阻拦,让朱由检恶心不已。
“告诉礼部和吏部的人,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大明律》,国朝的佃户与地主为雇佣关系,不得苛责。”
“孔府擅自组织家丁围殴佃户,着吏部废除孔胤植衍圣公爵位,命刑部、都察院彻查孔府。”
“再下令,即日起,对孔府摊丁入亩,如有违法者,按律处置!”
“殿下、这……”听到朱由检的话,王承恩大惊失色。
他不是同情孔家,而是怕朱由检这么处置孔家,会让天下尊儒者对朝廷和朱由检妄言。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皱眉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孔门世受皇恩、还能做出违反大明律法的事情,这般儒学,要之何用?”
如果真的要扶持一个儒门世家,朱由检宁愿扶持孟氏和王氏。
最少天启二年徐鸿儒起义的时候,孟氏还和百姓死守城池,而王氏在明朝灭亡,清廷南下的时候,面对清廷的劝降,王氏门人还能泣曰:‘世受国恩,义不改节,得死报君父于地下足矣,遂死之”的话。
这两家,说到底也算为大明尽忠了,反观孔氏在宋金元明交际之时的投机行为,这对读书人都立了一个什么的榜样,留之何用?
朱由检的话让王承恩无言以对,只能老实作揖应下,随后将奏疏发往了内阁。
只是,和他预料的一样,当内阁接到了朱由检要废除衍圣公爵位的奏疏时,他们立即大惊失色了起来。
拖着病体,顾秉谦和袁可立、毕自严等人纷纷赶往齐王府求见。
朱由检召见了他们,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骨瘦如柴的袁可立和顾秉谦,以及修养了一段日子后,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的毕自严。
三人进入偏殿,当即就异口同声的行礼道:“请殿下收回废除衍圣公府的令旨……”
三人的话再朱由检的预料之内,因此他开诚布公道:“衍圣公府,孤是一定要废除。”
“躺在圣人的功劳簿上就可以鱼肉百姓?贪赃枉法?”
“圣人的功劳能救他们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救他们三次、四次。”
“天下儒生都精通史籍,难道不知道衍圣公府投靠金国?”
“若是祖上出了一个圣人,就可以无视国法国规,那这天下要不要改姓孔?!”
“臣等惶恐!”听到朱由检的话,三人被吓得低下了头。
朱由检能说出这种话,其含义不言而喻,谁再想挑衅他,就自己想想下场。
“天下官员八十余万,既然你们觉得孤处理不公,那就让天下官员来票拟好了!”
朱由检一开口,三人心里立马一苦。
谁不知道天下官员八十余万?可问题是这八十余万官员里,有五十余万都是燕山走出的学子。
他们在燕山学的可不是四书五经,对他们来说,衍圣公就是一个吸朝廷血的蛀虫,不仅仅是衍圣公府,其它的守旧派官员也是一样。
废除衍圣公府,打了守旧派官员的脸面,这种事情燕山官员们若是知道,恐怕早就拍手叫好了。
让票拟,说白了就是把衍圣公府拉出来公开处刑,让大家看看,它到底有多不得“民心”。
“票拟的日子,从九月开始,至于公开结果的日子,那就定在正旦朝会公开吧。”
“殿下……”
“三位还是多关心关心一下百姓吧!”
朱由检一开口,三人就想劝阻,但紧接着不等他们说完就被朱由检打断。
他沉着脸色:“人言父母官既父母,三位连自家看门护院的家犬都不忍心饿到,怎么到百姓身上就不行了?”
“毕尚书……”朱由检看向了他一直认为爱民的毕自严:“衍圣公府阻拦佃户迁移一事,你认为错了吗?”
“下官……”毕自严面露纠结,他不是纠结谁对谁错,他是觉得朱由检这么做,是把他自己陷入了死路。
谁能不知道衍圣公府是什么德行?朱元璋也不想理会孔府,结果还不是被文官架着给了一个衍圣公的爵位。
毕自严承认朱由检在理政这块的思路异于常人,但总这么做,他还是担心朱由检会被群起而攻。
面对朱由检直勾勾的眼神,毕自严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大明律》,衍圣公府有罪,但罪不至削爵……”
“袁次辅……”朱由检得到了答案,又询问起了袁可立,并问的更加犀利:“你在山东担任过布政使,敢问衍圣公府做的那些事情,你看得下去吗?!”
毕竟是封建王朝,有钱有权的孔府能干的事情可不要太多。
哪怕世袭衍圣公爵位的孔胤植没有干这些事情,但他能保证孔府门人没干这些事情吗?
只要有一个人干了,朱由检就可以追查,继而把孔府所有人干的事情,都堆到衍圣公府头顶,让他扣着一顶黑锅,翻不了身。
他的想法,他的心思,袁可立何尝不知道,但……
“下官……不曾了解……”袁可立说了违心的话,毕竟他也是儒门子弟。
“顾阁老!”朱由检拔高了声音,不似对毕自严和袁可立那样温和,眼神锐利的看着顾秉谦,把病体缠身的顾秉谦看得浑身不舒服,好似针扎般。
“下官以为,孔府有罪……罪不至削爵。”
顾秉谦把毕自严的话搬了过来,很符合他遇到大事墙头草的性格。
得到了答案,朱由检也不在留三人,而是起身走到三人面前:“三位……好好想想,你们是大明的官,还是衍圣公府的官!”
朱由检的话让三人冷汗直冒,他那话里与其说是衍圣公府,不如说是儒家。
自汉以来,不管哪朝哪代,实际上都是儒皮法骨,区别在于哪家重皮,哪家重骨罢了。
大明国初重法而轻儒,但是越往后越重儒。
到了天启年间,直到朱由检执政,这个现象才被遏制住。
朱由检要法儒并行,用汉家的话便是“大明以王霸道皆之”。
儒家的文化是不错,尤其是在驯化百姓和四周邦国方便,但它的弊端也很明显。
经过几次更改的儒家,早已经不是孔夫子时代的儒家了。
孔夫子尚且知道“以直报怨”“寸土必争”,到了晚明,虽说明代的文臣比起宋代文臣在武功上好上不少,但在道德方面却是直线滑坡。
朱由检不否认这与朱家刻薄寡恩的性子有关,但文官自己的问题也很大。
既然要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则,那就好好玩下去。
儒家是为君王服务的,不是君王为儒家服务。
“退下吧!”
朱由检收回了眼神,转身走回了位置。
“下官告退……”三人见朱由检离去,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后行礼离开。
等他们彻底离去,在角落处理奏疏的王承恩才起身上前,为朱由检添了一杯茶水,同时说道:
“殿下刚才有些生气?”
“算一点吧……”朱由检这么多年忍气吞声,不是他好脾气,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脾气,不过面对王承恩他还是可以释放一下自己私人情绪的。
“恐怕三位阁臣今夜回家怕是睡不着了……”
王承恩不免想起了刚才顾秉谦三人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朱由检闻言,也忍不住露出一抹轻蔑:
“睡不着倒好了,免得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他这话说出的时候,顾秉谦三人也走出了齐王府。
站在王府面前,瞧着那牌匾上的“齐王府”三个字,顾秉谦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向毕自严等人:
“这衍圣公府的事……”
顾秉谦有些头疼,而袁可立也不有沉默,只有毕自严还能安然道:“先上疏给万岁吧,如果万岁同意,那就按照圣旨来办。”
毕自严的这话,似乎要把废除衍圣公爵位这件事情推到皇帝头上,但顾秉谦却清楚,皇帝不是傻子,面对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接招。
不过,只有这样才能拖一拖时间,让衍圣公府那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此,顾秉谦也只能点头:“就按照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