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抖了抖朱由校的手书,然后带着一丝算计的眼神说道:
“告诉万岁,西域不稳,请再批我沐休一个月。”
“另外,南京皇宫毕竟是国本,理应修葺,就按照万岁的意思办吧。”
“是!”听到朱由检的话,陆元高没有多想,毕竟此时西域确实不稳。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河西,西域那边锦衣卫的情报不断送回。
在二月中旬,林丹汗和哈萨克、叶尔羌等国在唐代轮台县,后世乌鲁木齐一带爆发战争。
哈萨克三玉兹和叶尔羌汗国聚兵四万,与林丹汗五万骑兵野战,双方大战十日,箭失如蝗,最后以西域联军败退宣告结束。
这样的局面,连朱由检都没有想到。
他不是没想到林丹汗会赢,而是没想到西域的诸多势力居然那么弱,也难怪准噶尔部在固始汗前往青藏后,会在不到四十年时间就统一了大半西域。
就眼下的架势来看,如果没有第三方势力的插手,林丹汗完全可以在五年之内将西域统一,甚至连跑到金山北麓的准噶尔部也将遭到驱逐。
只不过,眼下执政的是朱由检,而不是朱瞻基和朱佑樘。
他可不会坐视蒙古坐大,因此必要的打击必须跟上。
想到这里,他也对满桂开口说道:
“最多十九年中旬,京嘉铁路就能通车,同时京陇铁路也能连接云麓铁路和昆占铁路。”
“东北四省和北直隶、山西、陕西、四川、云南、麓川、交趾的物资将会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嘉峪关。”
“眼下既然吴三桂即将出兵,那想来九月前就能消灭盘踞在冰河以东的罗刹人。”
“国朝接下来只要大力发展单于行省,就可以从金山北麓和金山南麓,以及哈密等三个方向打击北虏。”
朱由检需要两年半的时间,届时就能对西域出兵,光复西域。
只要拿下西域,即便火车没有修通,那也能在当地开采煤矿,运送拖拉机前往当地。
届时只需投入数量足够的拖拉机,再好好经营一两年的时间,那大明就能凭借西域来实现养兵三万。
三万装备步枪的明军骑兵,他们完全可以驰骋河中(中亚)和乌拉尔山脉东西两侧。
做到这种程度,朱由检就可以安心的带着许多人前往齐国了。
“殿下,这么出兵,岂不是会放跑虎兔墩?”
满桂仔细研究了一下朱由检的打法,发现朱由检基本是由西向东,和由北向南在打仗。
】
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但问题在于这么做,似乎漏掉了可以逃跑的西方。
林丹汗的实力并不差,而如今的沙俄也还没有经历彼得一世的改革。
当林丹汗带着四五万骑兵进入中亚,或者向西北逃窜,占领西伯利亚平原的时候,沙俄是没有力量阻止的。
甚至可以说,如果林丹汗执意向西逃跑,沙俄的力量顶多把林丹汗挡在伏尔加河以东。
以大明的角度来看,朱由检实际上更希望林丹汗带领部众跑到河中地区,吞并哈萨克、布哈拉和希瓦等汗国,并且越过伏尔加河,吞并克里米亚汗国,占领高加索北部的里海低地。
因为这么一来,沙俄就将面对一个庞大的游牧帝国,他必须出兵在南部和东南部进行防御,从而放松对东部的防御。
这么一来,明军就可以直接饮马乌拉尔山脉,同时在乌拉尔山脉西部建立一个直辖州府,或者封王令其在当地就藩。
所以,放走林丹汗对于朱由检来说有很大的好处。
从某种角度来说,朱由检甚至想把这个历史上蒙古地区的搅屎棍送往欧洲,充当大明在欧洲的一个搅屎棍。
“放走林丹汗,对国朝有好处。”
朱由检回了一句,而这时马车也抵达了嘉峪关的关城下。
由于青海县的经历,朱由检没敢让人知道他来,只是简单通知了嘉峪关的守将。
所以,当马车停稳,他下车的时候,他所见到的除了那雄伟辽阔的嘉峪关,剩下的便是在嘉峪关东部的数万亩良田,以及守在城门口迎接他的嘉峪关参将。
“末将参见……”
“好了。”
见到朱由检和满桂下车,嘉峪关参将当即上前就要行礼,但朱由检却拦住了他:
“不用虚礼,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说罢,朱由检走进了嘉峪关城,也看到了和朱慈燃当初看到了大差不多的民生环境。
他很是满意,因此没有过多停留,而是走上了嘉峪关的关城。
对于嘉峪关,朱由检比朱慈燃了解的更多。
嘉峪关关城的一边是祁连山、一边是黑山,刚好夹在在两山之间,因此它才能成为大明中后期的西北门户。
那巍峨的城楼,也不知站过多少卫国戍边的将士,它就这样矗立在这西北边陲。
朱由检慢悠悠的走上去,站在楼上向远处眺望。
这时、阳光恰巧从云层中倾泻了下来,落在连绵不绝的雪山上,闪着银光。
关城以东,生机勃勃……
关城以西,却是一片荒芜……
跟随走上来的满桂看着这一切,他不由感叹道:
“殿下,虽说末将是武将,但在收复西域这件事情上,哪怕五军都督府的人都拍桉,但京城里的文臣恐怕也会觉得劳民伤财。”
“毕竟现在的西域,已经不是曾经的丝绸之路了……”
满桂的一句话,道出了大明士大夫对待西域的态度。
他的这番话,也让朱由检心底掀起了波澜。
他看向了西方,与只看到了利益和取舍的士大夫不同。
站在这里,朱由检更多的是看到了在千百年前这关外,无数将士将领在战场的厮杀和战马的悲鸣……
他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大唐与大汉的急行军,看见了张骞西行的使团,也看见了解忧公主远嫁的车队。
他还看到了霍去病在此列阵,苏定方带领唐军西征,高仙芝、封常清带领唐军返回……
他更看到了打着“郭”字旗号,带着整整两万四千少年兵从这里走出,前往西域的唐军。
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讨论着在安西驻守几年后回家相几个媳妇,但多年过去,朱由检却并未看到他们回来……
他在等待,然而等到的却是这块土地上的汉人被吐蕃人贬为奴隶,以猎杀河西汉人为乐趣。
到这里,他以为事情结束了,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多年以后一支高举“张”字旌旗的兵马由西向东,自沙州高唱《秦王破阵乐》而来。
再往后……留守的汉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身着安西唐甲,却清一色胡人的面孔,千里佛国变成了一座座清真寺,哪怕连百姓也全部变成了胡人。
他似乎不抱期待了,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西北的风沙带着这熟悉的江淮官话在朱由检耳边响起,他回头看去,似乎看到了高举“大朙”旌旗,身着鸳鸯战袄的明军由东向西高唱而来。
自宋景右三年开始算起,到明洪武五年,整整三百三十六年的时间,汉人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打着“冯”字旗号的明军越过了这里,他们向西而去,去到了瓜州,也去到了敦煌。
明明他们七战七捷,一度进入西域,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撤了回来,在这块地方筑起了关城。
至此之后,朱由检虽然还能看到明军走出这里,向西征讨,但终归只是昙花一现。
这座关城、打开,它是文明交流的甬道。关闭,它是守国之疆土的屏障。
朱由检从历史中回到了现实,双眼从模湖的历史中走出。
他看清楚了如今的嘉峪关,它虽然有着车水马龙的街头,有着喧闹的街市,也有着充满了汉文化的建筑和面孔……
但他也知道,汉人的脚步,似乎停在了他脚下的这座关城,而这个时间,已经有一百四十二年了。
嘉峪关,它静静的矗立在白雪皑皑的祁连和寸草不生的黑山之间,就像是驻守在无尽的戈壁滩中千百年的将领。
它走过了漫漫的时间长河,见证了太多历史变迁,朝代更迭。
它不像敦煌拥有那么多耀眼的文化瑰宝,但它却有自己永远的使命。
它更像是一个存在于中原和西域边界上孤守的魂灵,千年百年,一直如此。
站在这里,朱由检肩上的使命感似乎变得更为沉重了。
汉人是否要迈出这一座关城,这个抉择在他的手上。
嘉峪关到底要做一个守土的屏障,还是要成为中原和西域的甬道,这个抉择也在他手上。
有些事情,他如果不做,那后世子孙就很难做到了。
眺望西方的戈壁黄沙,怀揣沉重的心情,朱由检很清楚,不管是西域还是北庭、亦或者是更遥远的蒙池。
只有他打下来,移民实边,那才能造福子孙。
“有些仗我们不打,就得留给后代子孙去打。”
朱由检转身离去,但背影却很是高大。
他的声音响起,在满桂耳边回荡,充满了气魄。
“汉唐旧土必复,敢言息兵者,可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