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听些是徙陵,不好听些就是把我们都关起来。”
“是啊,这消息传到下面,地方上的乡绅们,怕会先躁动。”
“千万不能乱,眼下若乱,齐王必然会主动开刀!”
“动是死,不动也是死,还不如动手!”
“我们在军中也有一定力量,就不信他可以一手遮天!”三月初,陵邑的事情并没有瞒住百官们太久,仅仅半个月就尽数曝光。
被朱由检整治了那么多次,守旧派官员若是再不学聪明,加码情报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失败了。
明时坊的房府内,守旧派诸党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坐在了会厅,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次议事的议题。
谁都没想到,朱由检准备反向徙陵,想把士绅豪强们都按照藩王名义上的名字藩地来免费给藩王迁移人口。
这次的人口对象不是他们口中的泥腿子,而是大量的士绅豪强。
“肃静!”当房可壮、冯铨两人的声音响起,百余名守旧派五品大员纷纷闭上了嘴,而坐在上首位的分别是房可壮、冯铨、温体仁、周延儒四人。
虽然是他们四人主持议事,但从四人表情上明显可以看出,温体仁和周延儒根本不想掺和这档子事情。
他们二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就已经让不少官员都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和朱由检的交锋就没有胜利过。
现在得知他要搞反向徙陵的操作,百官们自然是不想和他正面作战。或者说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本钱作战。
论生产资料、论政治影响,论军事实力,论民心所向……这些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都比不上朱由检。
在这样的局势面前,想要和朱由检起冲突,违背他的想法,除非有人能拉到更多的军队和燕山派官员。
况且,就算拉到军队也没有用,不管是朱由检在军中的名声,还是在民间的名声,都已经到了他振臂一呼就能策反一支军队,一股民间势力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
“那天启十一式步枪不是能打三百步远吗?何不……”
“住口!”沉默的环境下,不知是那个蠢货居然提出了刺杀朱由检的想法。
确实,步枪出现后,刺杀王公权贵的成本变低了,但这并不能说刺杀朱由检就很简单。
“杀了他之后呢?”坐在主位的冯铨大骂道:“五军都督府的人会怎么想?齐王府里那么多郡王,随便扶持一位便是新帝,届时恐怕就不是徙陵那么简单,而是九族了!”冯铨没想到这群人里还能出现这种蠢货,居然能想出刺杀朱由检这样的戏码。
如果说徙陵最少还有活路,那刺杀朱由检就是用九族来赌五军都督府那群骄兵悍将有没有善心。
大明文官和武将的矛盾从未消失,只是隐藏于水下。但凡有明目张胆杀文官的机会,五军都督府的人绝不手软,先把朱由检的死诬陷给皇帝、太子和文官,然后就扶持齐王府郡王长子朱慈烺为新帝,发兵
“平叛”。届时他们这群人,恐怕真的就成
“插标卖首”之人了。冯铨只是想阻止朱由检,而不是想把自己的头查到旗杆上!
“真是荒谬!”
“今日刺杀他,明日便是我们被杀了。”
“此等人物,也不知道如何挤进我们之中的……”百官们都开始埋怨起了刚才说刺杀的那个人,就光凭他这一句话,这府内的人就全部得替他陪葬。
好在他最后被冯铨喝止,不然等消息传出去,所有人及其九族都别想活。
“眼下事情难办,我最担心的还是他自己一手谋划各种事宜来清算我等。”东林党的房可壮一脸虑色,冯铨闻言也觉得自己一行人手里已经没有了可以谈判的资本。
他们一直隐匿江南的具体人口,瞒报少报众多赋税,为的就是给下面的乡绅惠利。
结果眼下好了,大明已经发展到不需要江南三省的赋税都能正常运转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抗税?齐王完全可以对江南蠲免一年赋税,然后一口气清理掉所有不合作的江南士绅。
“他之前蠲免那么痛快,恐怕就是在试探大明能不能承受失去江南三省赋税。”冯铨倍觉头疼,尤其是对于朱由检的年龄。
当年齐楚浙宣昆五党可都是打着熬死朱由检的念头才坚持下来的,眼下二十年过去,五党走马观花的换了一任又一任魁首,结果朱由检却愈发强大了。
这下朱由检要对他们下面的乡绅动手,一旦乡绅倒下,那他们这群守旧党官员就成了无根之萍,只能飘零。
冯铨有些牙疼,但看着他们这群人,周延儒和温体仁却着实忍不住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如今的守旧派已经沦落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眼下的局势那么清晰明了,不管是换方从哲、孙如游、朱国祚、沉潅等人,还是换上以前的各党魁首,可以说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怎么做。
结果呢?眼下这群人却连这么简单的局势都看不懂。
“徙陵海外未曾不好,最少少了齐王这个制衡乡绅的人,况且海外的藩王也肯定会依仗出海的乡绅豪强来加强在地方上的统治。”周延儒实在看不下去这群蠢货了,不由开口道:“朝廷兵强马壮,齐王又民心在握,正面对抗不但不利,更是不行,不能做之举。”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告知各地乡绅豪强,将手中的宅院、田地迅速抛售,要么主动迁移海外,要么主动迁移朝廷需要百姓的移民大省。”
“安西、北庭、单于、漠东、东海、南州、旧港、麓川……”
“这些都是朝廷需要加强统治的地方,只要迁移去了这些地方,便是齐王也不会过多纠缠。”周延儒的想法很明显,就是在齐王要动手前变卖所有资产,迁移齐王不会动手的一些省份。
如果乡绅们都这么做,那朱由检肯定不会对他们动手。
“这种消息放出去,恐怕会让天下士绅方寸大乱。”山东出身的房可壮犹豫着开口,但周延儒见状却连话都懒得继续说下去,起身便作揖道:“我话已至此,具体该如何做,想必诸位已经清楚了。”
“藩地、海外、还是陵邑,想来下面的乡绅们比你们更知道选择。”周延儒言尽于此,拔腿便离开了房府。
见状的温体仁也立马起身,对着冯铨作揖之后他便也跟着离开了房府。
许许多多有了决断的人也纷纷离开了房府,只剩下一些不舍得家产,或者扛不住乡绅压力的官员留了下来。
这一切切,在第二天被齐王府安插其中的人透露给朱由检。
“倒是还真有几个聪明人……”朱由检拿到消息时,他正坐在存心殿里和袁禧嫔用膳。
在得知有人居然提出提前一步变卖家产,迁移到偏远省份的时候,他立马就猜到了是周延儒、温体仁、冯铨三人之中的一人。
结果不出他预料,周延儒比起温体仁和冯铨,果然更加冲动,不够老谋深算。
“殿下,那个在议事中提及步枪之人,要不要……”陆文昭弓着身在朱由检背后小心翼翼的提醒,朱由检闻言也是轻描澹写道:“看他选择,若是他要负隅顽抗,便按照《大明律》来吧。”朱由检不是傻子,眼下这种关键时期,他根本不可能出齐王府。
他要做的就是从今年开始常住府中,并且着手解决士绅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士绅的事情并不困难,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士绅拿捏钱袋子而不敢大声出气的人了。
即便江南三省士绅拒绝缴纳田赋粮,大明依旧还能有五千万两的岁入。
大不了就是铁路、基建全部停工一年,只支出官员、军队俸禄,然后雷霆一击的办了士绅就足够。
想到这里,朱由检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朱由检露出和善笑意对袁禧嫔、周素洁等人安慰,随后转身离去。
王承恩和陆文昭等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而相比较齐王府的云澹风轻,此刻的东宫却让人充斥着不安。
当齐王府不再提供庇护,东宫的一项项新政很快就推行不下去了。
“这些都是被驳回的奏疏?”
“是的殿下……”春和宫内,看着六十余份被退回的奏疏,十八岁已经成熟不少的朱慈燃略微皱眉。
站在他身旁的堵胤锡见状也不由上前打开了几份奏疏,不过当他看到被驳回的理由后,他立马转身作揖道:“殿下,他们并不是有理据的驳回,而只是发泄罢了。”
“发泄?他们凭什么发泄?”朱慈燃不再如当年一样平静,而是有些暴躁道:“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靠着百姓养活,现在这一条条新政都是对百姓有利的政策,他们凭什么驳回,凭什么在孤的面前发泄?!”朱慈燃拿起一份奏疏,狠狠摔在了春和宫的金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