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这一刻,徐弘基的脸色苍白,无奈让徐文爵开门。
徐文爵见状也只能带着几十名护卫,将一箱箱卖身契抬到国公府门口。
“笃笃笃……”
在国公府门被敲响后,徐文爵如霜打茄子般开了门,而他身后的那五六箱卖身契,更是让包围了魏国公府的上千佃户和奴仆们眼红。
他们清一色的都是一家之主,这也代表着他们身后是上千个家庭,数千乃至上万人。
“魏国公府,卖身契一万一千二百三十七份,卖身银六万四千三百七十两。”
徐文爵心痛的说着,要知道这些奴仆,他明明可以以十几万两的价格让给其它富户,结果现在却只能回本。
“查一查吧。”
带头前来的是江宁县知县,而他身后还跟着县衙的百来名普通官员。
毕竟是国公府,如果派一个主薄或者典吏,那有点太不厚道了。
“都散开!别挡了各位大人为咱们赎身!”
见到县衙真的要替他们赎身,一些奴仆们立马张罗让大家伙让出一块算账的地。
在他们的张罗下,一块空地被腾了出来,县衙官员也纷纷开始敲打算盘,按照起卖身契的契纸价格算账。
算完一笔,他们当即便焚毁一笔,由旁边的官员将这人的姓名、籍贯、卖身价格写下。
“张伍柳,应天府龙门关人,卖身银二两六钱。”
“张华睿,应天府西江口人,卖身银三两整。”
“何启发……”
一个个人名被念出,有的奴仆喊着是自己,还有的喊着是自己哥哥,自己嫂嫂,妻子、妹妹等等……
如此景象,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而这一个时辰里,整个南京城都在进行着浩浩荡荡的“废奴仆”行动。
势力小一点的士绅只能老老实实在奴仆们的监督下配合官府,势力稍微大一些的士绅便不老实的说契纸在别处,不在这里,并故意说的特别遥远。
面对这种人,奴仆们往往一拥而上,把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士绅老爷拉拽到人群里殴打。
这三拳两脚下来,立马把他们打的面目全非,奴仆们也将他们绑好,搞了块“不敬朝廷”的牌子绑在他背后,将他们押往附近的军营。
一些士绅挨了揍立马交代,还有的士绅则是被揍了之后立马交代。
其中也有一些挨了揍不交代,去军营路上交代的。
他们之中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挨了揍,去到军营还不交代的人。
往往在快要抵达军营,并见到军营门口锦衣卫的时候,他们便纷纷交代。
这样的欺软怕硬,自然少不得被奴仆们又是一顿痛揍。
一些奴仆一边打,还一边高呼:“为何奴我!”
这些还只是这一夜整个天下的缩影,许多士绅甚至闭门不待客,根本不准备和地方衙门的官员讨论奴仆的事情。
面对这种情况,奴仆们直接选择撞门,推倒墙壁来冲入其中,抓到家主便是一顿殴打,并且插上各种各样的牌子,拉着他们游街一圈后,送往了军营处。
昨日还叫嚣的苏州徐家、松江徐家、杭州钱家,还有各大江南大族的家主,他们都在选择利益后被奴仆施以了不体面的手段。
他们被奴仆打的不成人形,被罚跪在府邸的牌匾下,被府邸面前的奴仆一一细数他这些年来对奴仆们的盘剥。
期间有漏税现象,官员们纷纷记录。
或许是说的太过生气,许多奴仆不免又上去一顿拳脚相向。
如果不是有官员在场,恐怕一些奴仆会对家主家中的女卷发泄愤怒。
这样的一幕幕场景,在今夜大明的各地上演,堪称大明士绅的最为噩梦的一夜。
那些见到其它家主的惨状的中小士绅更不敢阻拦奴仆和官员,纷纷配合县衙来为奴仆赎身。
“自由了!”
“呜吼吼——”
站在皇宫城头,一名四旬年纪上下的起居注官眺望皇宫外那火把如龙,士绅被殴的景色,听着耳边那皇宫外传来的自由之声,也不免对这一夜浓墨重笔的写下了整整三页纸。
只是一夜,显然无法彻底废奴成功。
当公鸡开始打鸣,南京岑被赎身的奴仆不过万人,还有十几万人依旧挂着奴籍。
可以预见,未来一个月的大明夜晚,将充斥着高举火把,只为恢复自由身的奴仆……
“仅仅一夜,仅京城被赎身的奴仆就多达一万六千余人。”
“殿下,恐怕我大明隐匿的人口不少于三千万啊!”
天启二十年六月二十一日正午,当户部尚书李长庚拿着昨夜北京城大兴、宛平两县统计的废奴人口来到朱由检面前时,便是见过士绅贪婪的他也不免咋舌。
他被朱由检示意坐下,而与其一起出现在承运殿里的还有洪承畴、孙传庭和成德、王承恩、孙承宗、曹化淳、陆文昭七人。
算上他和朱由检,殿内一共有九个人,而这九个人便能决定大明的政治走向。
朱由检在李长庚坐下后便直言不讳的说道:
“民间奴仆佃农的数量恐怕不下千万,其中签订了卖身契的佃户数量恐怕比我想的还要多得多。”
“之前我预计是百万人,现在看来恐怕不止百万,应该是数百万人才对。”
“这么多人,都要迁移去北方关外七省和南方三省,铁路局和迁移司得都做好准备。”
朱由检说着,随后又继续说道:
“都察院要派出足够的官员,趁着这次,把各地士绅积欠的赋税都通过百姓们的检举二追缴回来。”
“士绅拿不出那么多粮食和银子,便用田地抵债,这样可以免去收回士绅土地的费用。”
朱由检轻描澹写的说着,但就这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些事情都是他筹谋已久的事情。
或许唯一应该庆幸的,便是在六月二十日之前提前迁移走的那些士绅豪强。
虽然去到了海外,但他们的账目也随之被抹平,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江南三省,今岁迁移多少人口外出了?”
朱由检说完,不等洪承畴他们开口,便继续询问李长庚。
对此,李长庚也熟练的作揖道:“约三百二十万左右,基本都迁移南州和旧港了。”
“眼下关外各省汉人分别为旧港五百万左右,南州一百二十万左右,交趾四百六十万左右,麓川二百七十万左右。”
“乌斯藏四十五万左右,岭北十三万左右,安西二十三万左右,北庭十七万左右。”
“单于三十六万左右,漠东三百二十七万左右,东海四百一十五万左右,北山四十二万左右,瀛洲一百八十八万左右。”
“国朝汉人数量一亿五千五百三十余万,总人口一亿八千万左右。”
李长庚汇报了一下人口的情况,这是朱由检已经好几年没了解的情况了。
这些年的大旱下来,让大明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人口从纸面的六千万突破到一亿八千万,并且向原两京十三省以外的地方迁移了近两千五百万汉人。
这些汉人加上当地的近两千五百万少民,也就是说,在总量上,这十三个关外、海外、中南半岛省份的汉人和少民比例,已经平均到了五十比五十的程度。
当然,有的省份都是汉人,有的只有少量少民,还有的则是少民依旧多过汉人,比如瀛洲和麓川。
不过总体来说,大体的移民情况是好的。
等这次废奴运动结束,又将有超过百万人口移民这十三个省份,汉人的占比也会更进一步。
随着汉人的增多,当地也就会逐渐汉化,像明初安南一样的局面自然不会再出现。
“近来……”作为东林党和内阁首辅的孙承宗突然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而他也继续说道:
“近来天下各地抛售土地的情况不断加重,放在朝廷手里的土地已经有四千八百余万亩了。”
“按照当地的田价,这些田亩最少价值两亿六千余万两白银。”
“这笔银子,国朝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即便国朝官员上下都不吃不喝,也需要四年时间才能拿出。”
“另外,今岁中原的两京十三省之地有十一个遭遇旱情,六亿余亩耕地不是减产就是绝收,今岁的田赋粮恐怕只有不到四千万石了。”
“五千万两的岁入,恐怕更是难以达到……”
孙承宗的话说完,朱由检就明白自己遇到和历史上这一年崇祯同样遇到的遭遇了。
国家没钱,这不管对于采买耕地,还是铁路修建,又或者是移民实边,这都将是一个重大的挑战。
不过面对这个挑战,朱由检却波澜不惊的开口道:
“银子的事情,孙阁老不用担心……”
说着,朱由检看向了刚刚喝了一口茶的李长庚:
“金融司印刷的纸币总面额达到多少了?”
“纸币?”听到这一词汇,虽然刚开始无法理解,但一想到纸和货币够连在一起,孙承宗等人立马就知道了所谓纸币是什么。
“金融司印有面额十两的纸币,合计三千万张,总面额达三亿……”
当李长庚开口,孙承宗等人都坐不住了。
一口气印刷三亿类似宝钞的纸币,这三亿纸币若是发下去,那大明的民间经济被击垮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朱由检,都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他们的注视,朱由检也缓缓放下了杯子:“这三亿两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