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济舟不怕他爹,可是非常害怕这个年逾八十的曾祖父。
然而此时此刻,想到慎刑司中惊心动魄的情形,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袁济舟哆哆嗦嗦从地上站起来,而后擦了擦额头上淌下的汗,嘶声道——
“辰王,辰王死在狱中了!”
刹那间,仿佛晴天一个霹雳。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凝滞中。
亲儿子死在疆场。
亲孙子断了条腿。
重孙子也不成器。
如今重孙女的儿子又壮年夭亡。
时间到底还是消磨了曾经的铁石心肠,先想起曾经被自己亲手射杀的儿子,再听到沈烨的死讯,袁旭终于忍不住剧烈的呛咳了几声。他伸手抓住椅背,苍老的声音落在每个人耳中,却仍旧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何人敢在慎刑司中行凶——!”
“是他畏罪自尽!”
人未到,声先至。
一袭红衣的青年缓缓自大门口踏入。光线自他身后透进来,一股凛冽的杀伐气沉在眼底,即使行走在帝王居所,也有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
薛念未解兵刃,他一手按住腰间弯刀的刀柄,另一手扬了扬写满了字的纸,向着袁旭微微躬身,以表敬意,而后缓缓道:“辰王亲笔供词在此,请老侯爷过目。”
袁旭未及去看什么供词,目光先与薛念撞在一处。
征战沙场数十载,他身上有着属于头狼的凶悍。
不怒自威,叫人望而生畏。
然而薛念显然也有。
而且眼前这个青年实在是太年轻了,身上满是俊美也掩不住的凛冽杀气。
冷酷,凌厉,肆意,杀伐。
明艳热烈似骄阳,却又掩不住俾睨天下的傲气。
这无疑是作为一个将军最好的年纪,哪怕低眉俯首也有飞扬的意气。
仿佛年老一辈与年轻一辈穿过数十载红尘光阴在此刻对视。
密密麻麻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来。
直至此刻,袁旭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什么叫做岁月匆匆不饶人。
薛念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他就赢了。
这才是能够百战沙场的将军。
威严如影随形。
叫人不可侵犯,也不敢侵犯。
不像是袁济舟……
眼角余光扫过稳坐高台,慵懒从容的君王,最后落在肆意桀骜的红衣青年身上。
袁旭终于不得不承认——
或许自己是真的老了。
从此江山代有人才出,可惜不再是他的后辈。
胸口处闷的厉害。
袁旭始终挺直的身子忽然不可抑制的晃了晃,猛地喷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