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这骄纵无礼的狗官,朕若在让你几分,这天下岂不是要造反了?”乾隆展开折扇,一脸严肃的瞥了段奎一眼。
鄂敏也适时带着刚刚的老百姓和衙役跪倒在府衙外。
“这些衙役就是你当初用刑,逼他们去市场强行收税的吗?”
段奎做小伏低的狡辩着:“是,是,皇上,不过卑职也是按照朝廷的规定向那些摊贩们收取落地税的,可是他们实在是拖欠太久了,卑职也没办法,不得已才使出些手段来,请皇上明察!”
“你胡说,大清例律规定落地税只为从价征实物的半成,怎么可能拖欠强收?”了解清朝税收的萧云看着段奎如同变脸一般的言辞语气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
“皇上,替我们老百姓做主啊!我们老百姓做点小买卖,一天赚不了几个钱,种菜种地吧,又全凭天老爷,现在处处收税,从东集交完税金到西集还要一次,层层扒皮实在是不合理,就连我这卖扫把的草民也过不下去了,哪有钱交税啊!”挨打的老人家跪述着事实,也给萧云的问题做了解释,层层税收,才苦不堪言。
乾隆脑子里迅速理清开口道:“重复收税确实是不合理呀,完全抹杀了朕养民利民的初衷。”扇子一合,上前一步对那位老人家示意:“起来吧。”
老人家被傅恒和福伦扶起。
“朕立刻就下旨,取消村镇以下的落地税,也不许地方官吏巧立名目重复收税,本谕旨扩及各州府。”
“臣遵旨,立即交办。”福伦站直领旨。
“谢谢皇上圣明!谢谢皇上恩典!谢谢皇上了,谢谢皇上了。”百姓的谢恩都是最直白最简单最朴素的,对乾隆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臣石明叩见皇上!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一位身着大清四品官服的男子跪倒在地给乾隆请安。
“石府台你来的正好!摘了这狗官的官帽,朕最痛恨的就是官员办案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这段奎还有多少冤案是限期逼供完成的,你给朕查个清楚。”
“是!”
“尤其是对自己的下属残忍用刑,罪加一等!”
“是,臣遵旨!”石明亲自摘下段奎的官帽,吩咐自己门外等我手下把人押下去。
“皇上,皇上恕罪,万岁饶命啊,万岁!”段奎被架着出去,嘴里还在求饶。
萧云和永琪赶忙把那些衙役扶起来,也有些愧疚的道歉,这几天她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都快忘了小燕子的记忆了,给那些衙役还拍了拍土:“大家都快起来吧,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跟错了主子,我又打错了人,早知道你们身上有伤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和你们动手的,我在此跟你们道歉了。”
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拿出自己随身的金疮药放到一个衙役头头手里,这人也正是萧云踢屁股试探的人:“这个是金疮药,内服外敷,你分给你的弟兄们吧!”她知道梅花点舌丹珍贵,而且她不能慷他人之慨,所以她不会开口要的。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名衙役拿着金疮药道谢,他们这些人哪被这样对待过,虽然他们只知道拿着折扇的那人是当今圣上,但是这个姑娘一定出身不凡,能对他们如此,还给他们赔礼道歉,实在是难得善良。
“班杰明,不如把常太医的梅花点舌丹也分一点给这些衙役们吧,毕竟是我们伤人在先!”永琪看到萧云给衙役药,便想到了常寿的梅花点舌丹。
“梅花点舌丹有多珍贵,这些还都是从常太医那里连唬带骗要来的。”班杰明不可思议的看着永琪?
“不论珍贵与否,也算是补偿这些衙役的无妄之灾吧!”
永琪的话让萧云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刺激到了永琪:“你这个少爷今天倒是格外亲民啊!”
“还不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永琪很高兴,他的举动是不是让萧云觉得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了。
当晚傅恒等人在乾隆的房间展开了一些探讨,纪晓岚更是言之凿凿要打净贪官,彻查到底,只是乾隆并不打算如此,这可是让这位学富五车的书生语无伦次:“皇上,这一路有多少贪官污吏,这还只是知县位上的小贪。”
“那你的意思是朕应当逐级查办?晓岚啊,朕下令查办,抄家都是一道圣旨,可是弄得人心惶惶,社稷不稳又当如何?历朝历代的盛世都不如如今的康乾盛世!”
“臣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一点,汉武帝,唐玄宗国势之盛,皆为空前,而当初何尝不是兢兢业业呢?后君臣奢靡成风,那唐玄宗竟险些丧国辱身。这汉唐国运,盛极而衰,急转直下,从此不可收拾。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臣拳拳之心,望圣上见谅。”纪晓岚以史为鉴。
傅恒和福伦都恨不得堵了纪晓岚的嘴,还好就他们四人,而且都是乾隆心腹,这若是在朝堂上,岂不是惹下杀身之祸。
“纪昀,这犯上的言论如果换了别人,朕已经杀他几百次了!你们都出去吧!”乾隆把三人都赶了出来,自己内心也有些挫败,可是没有人懂他的无奈。
三人退出房间一路讨论,被刚刚洗漱好准备去找紫薇晴儿的萧云碰到,萧云看出三人在说些什么,好像有些激动,傅恒和福伦拉扯着纪晓岚,她就躲在墙后听着,原来是纪先生劝乾隆整顿吏治,可却被驳回了……
“咚咚咚……”
“进来吧!”乾隆不知谁这么晚还来见他,当看到来人时,眼神里略微有了一丝柔情。
“怎么,这次不装大老鼠了?”凤眸扫过萧云的脸庞,敏锐的直觉告诉乾隆萧云来找他不只是谈心赏月如此简单。
“老爷,人家就不能当一次猫啊!您这是想家了?”萧云充耳笑谈的话语让乾隆警惕的情绪稍微有了丝松动。
“算算日子,我们离京已经多日了。是该准备回去了,只是朕有些累了。”日常的闲暇,萧云的陪伴。一路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都让他欢喜。只是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得不回到朝堂之上。刚刚他虽然劝退了纪昀,但若是回到朝堂之上他这位栋梁之臣是绝不会退让的,而且他的确应该做些什么延缓盛世之后的转衰。
“云儿刚刚遇到纪大人,可与您这会的烦恼有所关联?”萧云将一盏茶递到了乾隆手里,抚平了他快要皱在一起的眉心。
“云儿如此聪慧应该已经在纪昀处知道答案了吧?”读取到萧云眼神中的狡黠,乾隆已经知道她了解到他与纪昀交谈之事。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看纪大人一脸的挫败,有些好奇就跟着瞧了瞧。”萧云的杏眼一眨转了一圈,写满了无辜。
“说起来,这次出门朕确实有些生气也有些挫败。盛世下隐藏的居然是贪官污吏,老百姓民不聊生。可朕何尝不知盛世出贪官,天下越富足,下面就越腐败。历朝历代,三朝以后总是吏治腐败,对上邀宠,对下盘剥,如狼似虎,钻山打洞,什么烂污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朝朝周而复始。”
萧云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县令其实不管是乾隆还是纪晓岚那几个老臣肯定都已心中有数,不过他是一国之君,亲眼看着他守护的百姓被他提拔的官员剥削肯定不是滋味的,她只需要哄他开心一点。
“老爷,朝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能拿着无知当理说,但是贪污钱财倒是和我家生意上遇到的情况应该大差不差。”萧云想到自己当年犯蠢的事,觉得可以博人一笑,在乾隆期待的目光下,萧云才开始说,“我第一次接手自家生意,遇到贪财的掌柜时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去铺子找他兴师问罪!”
“这倒是你的脾气,可你这个坏脾气,是会吃亏的。”乾隆看着奶凶奶凶的萧云,她实在是比她的故事更吸引他。
“但是哥哥就给我举了一个例子。一个能给你挣五两银子,他分文不取全部上交的掌柜和能挣十两银子昧下三两银子的掌柜,你会选哪个?其实两个人都没错,分文不取和能挣钱兼得自然是好,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对不对。”
“萧风处理事情的确面面俱到,而且见解独到,又虚心谨慎!”乾隆对于萧风的夸奖丝毫不吝啬,他在殿试见到萧风的第一眼就十分看好,否则他不会考虑要将萧风指婚给一个宗室格格。
“我也不知道哥哥是如何处理的,但是后来我跟祖父讲起这件事时,祖父说我和哥哥之间还是有差距的。比起无能的贪官,那些沽名钓誉之人才是蛀虫!”
“你祖父说的没错,你哥哥确实是个难得的后辈,朕对他寄予厚望,就像今日之事一样,朕同样也生气,但是你想呀,朕撤了所有的贪官容易,但是谁能保证新任的那些官员一定两袖清风,清廉正直?这群肥鸭子朕抄家问斩流放,换来了一群饿狼,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水至清则无鱼。贪官污吏自古可恨,可大批屠杀贪官,会造成朝堂人人自危,社稷动荡!”
“那若要是官员过于在乎自身名声又该如何呢?”萧云想起了祖父给她讲的故事,“小时候祖父给我讲故事,说圣祖爷时期江南水患,在撤离时间足够的情况下要求泻洪到桃源县以保全周围三省的百姓,可河道总督为了自己的清名害得三省百姓易子而食,那这样又该如何呢?”
“这就是为官者要如何成为一个好官,要如何平衡名和利,这世间之事也不是只有是非对错非黑即白。河道总督的的确确保证了自己管辖地区没有收到洪水袭扰,可是其余三省百姓却因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乾隆摸了摸萧云的小脑袋,“一个县令肩负的是一个县的责任,一个知府肩负的是十几个县,巡抚总督就是更大的责任,这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云满脸崇拜,大眼睛眨了又眨,好像天上的星河那般璀璨夺目:“那您不是更了不起吗?您身上担的是天下,是一个大国,一个大家,是亿亿万万个小家。”
“云儿若是个男子,绝不会比你父兄差的,你今天脱口说出我大清落地税时已经令朕着实震惊,你是上天赐给朕的珍宝!”乾隆此话是真情实感的,她有着一颗纯粹干净的心,她是个奇女子。
“老爷,您不要不开心了,我今天晚上听掌柜说往南行不远有一个瀑布,您明天批完折子,咱们去看看呗,说不定心情会好些呢!”萧云有些大胆的两个手指点在乾隆的嘴角,给人向上一提。
“好,那明天就去瀑布看看!”
乾隆自知整顿吏治岂是这么容易的,怕是已经积重难返,不如借此机会趁热打铁,杀鸡儆猴,还能震慑一下贪污之风。
如果等他回了京城再处理,怕是各地都只有勤政爱民的好官了,顺着抄家问斩的几个县令以及搜出的书信顺藤摸瓜。
第二天一大早,傅恒福伦等人就被叫到房间议事,没人知道究竟说了什么,只是朝堂上的高官,地方小官都有被抄家问斩流放的事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