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她说。”
荣晏今日不听到实话不甘心,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敢说他的刑罚不妥当。
宋九知道晋王着急,但是为了舅舅的前程,也为了天下百姓,她要替他们发声,于是接着说道:“比如淫.妇者死这一条,我就不认同。”
同为女人,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荣晏脸色更是难看,沉声问道:“有何不妥?女子本弱,以强欺弱,律法这是在保护女子。”
宋九立即反驳:“若真是保护天下女子,不该是淫.妇者死,而是刑法入罪坐牢,或是流放,如同这一条与杀人偿命混淆一起,那么奸.淫者必会杀人灭口。”
“左右刑罚一样,而灭了口指不定没了证据,甚至乱葬岗一丢,生死不明,然而若是刑罚较轻,几年牢灾便能恢复自由身,便不会挺而走险。”
“如此受害妇人不至于没了性命,好死不如懒活着。”
宋九说完,荣晏和晋王相视一眼,这简直是谬论,一派胡言。
然而亭中三人静默许久后,皇上和晋王似乎明白了宋九这话的意思。
荣晏忍不住提醒宋九,“你可知女子对于名声的看重。”
“因为名声就要去死么?民妇不认同,是生是死,该由受害者自己决定,而不是一条律令定了她的生死。”
宋九挺直了脊背,毫不留情的反驳了。
晋王都替她捏把汗,这样的想法前所未见,便是定下这些刑律之时,也无人提出这意见来,杀人者偿命,淫妇者亦是如此,天经地义的事,被她一说,竟然有些几分认同了,那定下这刑律时的各位官员,以及坐在眼前的皇上,岂不是都做错了。
“燕朝律重刑罚,放在军营可振军威,但放在天下百姓身上,却要斟酌,刑之以刀锯,知天下之恶不胜于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立法贵严,责人贵宽,民妇无状,恐怕说出来的话不中听,也是妇人之见,还望皇上莫怪。”
满朝文武不如一句妇人之见,荣晏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任家三媳妇的厉害,那税制变法一说还只是冰山一角。
许多事情站的角度不同,便有不一样的理解,只是宋九之前无人敢提,宋九之后也不会有人敢提。
宋九的话忠言逆耳,正因为她不是男儿身,任家又是庄户出身,所以她说的话,皇上反而听得进去,便也忍不住自我反省,燕朝律法是不是真的定的刑罚过重了。
宋九的话在荣晏脑海中反复重复着,得一良才可谓之难,偏生是个妇人。
前头读书声不知几时停了,而花亭里的三人却是许久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