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次上茅房都走得急,已经不记得这墙上原先有没有石窗了。可这窗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薛茗在原地停了一停,那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像是在靠近一样。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时候都不经吓,更何况薛茗还胆小,于是她马上就动身,寻思着一路跑回去算了。才刚跑两步,到了石窗前,也不知是她没管住自己的眼睛,还是受了什么蛊惑,竟转头朝石窗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的脚步就停住了,马上就被钉死在地上,半分挪动不得。
同时,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小倩那丫头怎么还不来?”
“应当快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薛茗看见石窗后站着两个妇人。一人穿得雍容华贵,头戴珠钗身披锦帛,妆容精致,饶是瞧着有三四十的年纪,也风韵犹存。另一人则是上了年纪的老妪,发上插着梳形银簪,衣着朴素,生了满脸的褶子,端得一副邻家老奶奶的模样。
那妇人抬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血红的蔻丹,说:“近日来她办事总是不太上心,瞧着不太对劲,是不是对姥姥生了怨。”
“倒是没听她抱怨。”那老妪道。
“姥姥手底下的这些个姑娘里,数小倩最有本事。”妇人道:“但她生了双有野心的眼睛,不是什么好掌控的人,姥姥要当心了。”
薛茗听着这两人来回对话,哪里还不明白她们的身份?
她在心里大喊糟糕,让眼前这两个演场景剧似的人停下来。
撞见这样场景的人应该是宁采臣才对,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
薛茗想偷偷摸摸地弯腰逃走,只是这时候她的身子压根不听使唤,双脚更是半点知觉都没有。她低头一看,双脚竟然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化成了石头。
这下可把她吓惨了,但因为忌惮面前这两只鬼她愣是没敢发出声音,急得额头都出了汗。忽而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将她一身的冷汗吹得冰凉,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十七八的姑娘走着莲花一样的步子出现。
老妪笑道:“这才刚说到你,你就来了。”
那女子走到近处,一袭红色的衣裙,面容白得像是死了很多年,眼睛眉毛若秋水远山,极其貌美。
薛茗的心跳疯狂跳动,头皮发麻。这个姑娘毫无疑问,就是聂小倩。
她的美极具攻击性,明艳耀眼,眼睛好似能勾人心魄,媚气横生的同时又带着一股妖冶阴冷,绝不是影视中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让人看了第一眼就明白,此人不是神仙就是妖鬼,凡人是绝对生不出这样容貌的。
薛茗也是在看见聂小倩的这一刻恢复了身体的知觉,先前双脚化石也好似幻觉。她不敢再停留,只捂住自己的嘴慢慢俯身,弯下腰贴着墙面往前行了一段路,直到交谈的声音完全消失,她才撒开腿一路狂奔。
许是过了妖鬼的地段,这次她没走多久就回到了原先的房间,一口气进门上栓,甩掉鞋子钻进薄被里,将身子蜷缩成一个团,连同脑袋也蒙了起来。
缩了片刻,她仍觉得不安心,又爬下床来到窗边,将小箱子抱在怀中再回床上,紧紧地给抱住,这下才彻底让她觉得安全了。
薛茗缩在床角,被子裹在身上,捂出了一身的汗也不敢掀开。
她向来没有睡觉方面的烦恼,基本都是一闭眼到天亮,这会儿就在心里默默祈祷赶紧入睡。
反正聂小倩会去找宁采臣,跟她没关系,只要睡着就安生了。
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被吓得完全清醒了,现在半点睡意都没有,闭眼了很长时间意识依旧清晰,周围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她。
也正因如此,当她的房间出现一个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时,她立马就听见了。
薛茗抱紧怀中的箱子,不敢睁眼,料想这厉害宝贝在,那些邪恶的妖鬼都不得近身。心里正盘算着呢,忽而脸上吹来一口气,阴冷无比,还带着一股子花香。
薛茗吓得浑身发软,虽然闭着眼睛,但她肯定有人就在她的脸边上,凑得很近。她不敢睁眼,怕看见一张凶残无比的鬼脸,于是硬着头皮装睡。
片刻后,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子,你既然醒着,为何不睁眼看看妾身?”
薛茗上一刻还想着我死都不会睁开这双眼睛,下一刻那传来的话语像是言咒一般往耳朵里一钻,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得圆溜。
就见屋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薛茗大松一口气,心想要是这样的话,那也能接受。
谁知身旁的人忽然“呼”地吹了一口,而后桌上的灯盏就自己燃起来,光亮填满了屋子,视线变得清晰,薛茗也与身边的人对上视线。
是聂小倩。她换了身雪白的衣裙,绾着精致的发髻,脸上的妆容相当浓郁,红唇夺目。如此近的距离,薛茗得以将她的脸看了个清楚,比先前隔着石窗看着更为美丽,施了脂粉的脸也有了红润,不再似那死了许久的模样。
她含着笑望着薛茗,像是在等待她的赞美。
到了这份儿上,害不害怕都成了次要的,脑子再不转,小命都要保不住。
薛茗心说贤兄,对不住了。
然后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隔壁贤兄的房间,小声道:“姑娘,你找错人了,宁采臣在隔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