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八次钟声以一个沉重的敲击声为起点,在缓慢流动的时间中绵延不断的传播开来。
而钟声震荡出的波纹却如同一滴雨落入大海一样融尽了,在这片时间几近暂停的空间内没有人能看出一丝痕迹。
星期日躺在地上,将虫母拢在怀里,他用一只手臂垫着虫母的头,让祂尽可能的靠近自己,而另一只手臂轻轻的搭在虫母的腰上搂紧。
两人看上去是相拥而眠,实际上,星期日将虫母整个人都遮盖在了自己的气息下,犹如守卫着珍宝的巨龙,不肯让外人瞥见一点。
然而这次的梦境却并没有那么美好,虫母和星期日在枯败的花丛中遇见彼此的时候才惊觉,这是一个不能轻易诉说爱语的寂静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们行于规则下,教条,死板,没有丝毫鲜活灵动的气息,就连他们的灵魂都是灰白的。
他们虽穿着不同的衣服,但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同样的距离,大街上永远都只有站的笔挺的人,他们的双眼空洞,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这个狭隘的世界,任何对自己内心的表达都是错误的,规则掌控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大到人们的人生之路该如何选择,小到刷牙的时候要从哪一颗开始刷起,又或者该如何穿着符合自己阶级的衣装。
这里的人类就像是被日复一日的生活抹去了色彩一样,每天按部就班的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去上学,去上班。
吃着切割成正方体的蔬菜和肉类,按照刻度线一口一口的喝着水,没有人会为此而反抗,因为他们早已不记得曾经的生活有多么丰富多彩。
虫母和星期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灰白的颜色无法侵扰他们,但那些死气沉沉的人类也不会对他们投以关注。
虫母和星期日坐在花园旁的长椅上看着颜色浅淡的落日,他们先前刚刚去了这里的图书馆,而在记录这个世界历史的那本书里,他们得知了世界失去色彩的原因。
因为世界主人挚爱的逝去,这个为了挚爱而创造出的脆弱而美好的世界被它的主人狠心抛弃了,从此,色彩开始从每个人身上褪去,直到花园里再也找不到一株肆意绽放的玫瑰。
“原来,世界也是如此脆弱的,”星期日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跳出世界之外去看待一些存在,“如同人心。”
虫母靠在星期日肩上,祂的手中拿着一朵尚未绽放的玫瑰,灰黑色的花骨朵配上灰白的花茎,这样的玫瑰即使绽放开来,也不会散发出香气,吸引蝴蝶的到来。
“爱是痛苦的,哈尼雅这样告诉我,”虫母提起了自己的长子,粉色的雾气逐渐凝聚在祂手中,繁育的力量总是这种温温柔柔的粉色,“所以,玫瑰颜色才会在爱的浇灌下变得如同火焰一般明亮。”
随着繁育力量的灌入,虫母手中的玫瑰逐渐从根茎的位置恢复色彩,鲜明的颜色一路往上,让这朵暮然绽放的花像烈焰一般燃烧了起来。
扑鼻的香气萦绕在二人身侧然后向外溢散开来,曾经被封印在灰白颜色下的爱如同汹涌的浪潮般冲刷着两人周围的一切。
天空中响过一声闷雷,带着奇幻色彩的雨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星期日下意识的将虫母搂进怀里,为祂遮蔽风雨。
但这雨水并非冰凉刺骨,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浸润着世间的一切,就像是孤独了许久的人因意外到来的爱而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一样。
人一旦被爱,就再也忘不掉了。
“星期日,”虫母轻轻呼唤看着面前的景色愣怔住了的男人,“繁育因爱而盛大,所以,你会爱我吗?”
“会,我会爱你,就如同你爱着我那般爱你,”星期日回过神来,他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未带有一丝迟疑,“请允许我向你许诺。”
梦结束了,虫母是在星期日的怀抱中醒来的,祂睁开蒙着一层雾气的眼,抬头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星期日线条流畅的下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