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压自然得反抗。
不反抗,难道要被欺压至死么?
不。
就像对待政敌,殿下从来没有不忍,他和季宽作为太子党,亦从未有恻隐这种东西。
孟十三已经用过晚膳,尽是斋菜,却出奇的美味儿,她吃得心满意足,抄写经书,也跪得腰板笔直。
或许对他人来说,跪抄经书是惩罚,然于她而言,却是驾轻就熟,从容不迫。
孟仁平站在佛堂门口已有片刻,守门的丫鬟也被他驱走,他就安静地站着,盯着她的后背,一言不发。
“大哥想说什么?”他既然不想开口,那便由她来开口。
孟十三的突然开口,轻轻柔柔的,带着软侬清脆,让孟仁平很难想象到今日上晌她在花园里执簪狠刺景姐儿的那一幕。
“给祖母认个错,这件事情便过去了。”他道。
“给祖母认完错,是不是还要给大伯母、给吴氏认个错?”言语间,孟十三仍旧端正地跪坐着,语调平缓,仿佛她与他正在说的,不过是寻常事儿。
到底伤了人,且是自家姐妹,孟仁平刚想说是,便又听她道:“我没有错。”
“倘若我有错,那过去十年,吴氏与孟美景所犯苛待欺凌我的错,又该如何清算?”原主受尽十年苛凌,死时是满心的绝望,她可以替原主反击,却无法替原主原谅。
“祖母已经罚我了,待一个月过去,我便能从佛堂出去,回到我自己的泰辰院,继续过我爹不疼继母坏的小日子。”孟十三收起最后一笔,翻过页,换了张宣纸往下抄写。
祖母让她抄的是《金刚经》。
恰好她以前入世时,曾抄写过一段时日,每一笔每一页皆熟悉得很。
犹记得那会儿,她以真身化形,在人世无亲无故,是既无遮头之瓦,又身无分文,偶听得替寺庙抄写经书能赚钱,她便去了。
幸亏她写得一手好字。
那位主持只看了一眼她抄写的一小段经书,便将一整本《金刚经》交给她,雇她抄写。
此后,她以抄写经书为生,赚了不少小钱,维持了她在人世很长一段时间的嚼用。
未曾想如今再抄写,同样是用的簪花小楷,同样是一字不差的经书,却是不同的结果,抄完没有银子赚,只是对她的惩罚。
孟仁平原还想再劝劝孟十三暂且低个头,先认了错好让流血事件过去,但一听到她说爹不疼继母坏,他这些话便如同鱼骨卡在他的喉咙,是说不出来吞不下去。
身后依旧沉默着,孟十三终于回头看了眼,见孟仁平仍未踏进门槛,只站在门口一脸愧疚的模样,她轻声笑了笑。
转回头继续抄:“大哥回去吧,我没事儿。”
“夭夭……”
“过去十年,你们未曾理会过我,任我受尽不公,现今我已有自保之力,更无需你们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