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停留在储良跟前,不到一寸。
“神仙?我可不是!”香气喷在储良的脸上,痒痒的。
一根手指轻佻地摸在储良脸上,手指上覆盖着鳞片,尖细的指甲划过脸颊,辣辣的痛,下一刻储良感觉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这指尖上,连灵魂都被提了起来,被那随意划动的手指牵着走。
“呵呵,有趣的孩子,我不能复活你姐姐,但是我可以帮你报仇,我不需要你侍奉一生,但是……”
香气凑到储良的耳边轻轻吐出:“我要你的灵魂。”
“不能复活姐姐……”储良心中一颤抬起头,他摸了摸姐姐冰冷的身体,把那玛瑙珠子解下来系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着珠子储良盲目的双眼慢慢变得坚定,“我要他们死!”
“成交!”
香气在他周身一绕,来到另一边,储良突然感觉颈脖触到了两瓣温软湿滑之物,那是女人的唇,随后一团黑色奇怪的印记就留在上面,手摸不到,但能感觉到。
“你记好了,印记生变灵魂出窍!”紧接着钪地一声,如同在雪地里打铁桩,一把三头叉矗立在储良跟前。
“这把叉送你了,小心点,里头……”话说了一半,声音却越来越远,香气也淡了,“好累呀,先睡一觉再说……”
储良睁大双眼空洞地盯着跟前的三头叉,这一切如此地匪夷所思,可他一个瞎子,所有发生的一切本就不真实,也许哪天眼一睁开,一切都是梦一场。他看不到三头叉是什么模样,可是感觉到眼前这个东西,比冰雪还要冷。
储良伸手一把抓住那根寒冷的东西,一股杀意猛袭心头,化作几十条火爆的岩浆在血管疯狂游走,带着强烈的血腥味直窜脑门。
一个压抑到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哈哈哈!小东西!告诉我!你想杀谁?!”
这哪是什么神仙!
森林中,几棵大树中间有一片宽敞的空地,这里搭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帐篷,火堆前坐着十余个身穿皮铠甲的男人,他们原来是从各处村落招兵来的,有强盗、小偷、强奸犯,现在他们做了逃兵。也正是这群人掠夺了储良的村子,杀光了村民,抢夺了他们过冬的粮食,现在他们在火堆前吃得饱饱的、喝得足足的,谈论着一些下作的事情,中间坐着的那人手舞足蹈,正和大家说他是如何被冻僵,又如何被一个小贱货捡回家救活了。他讲到兴起大笑,扯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地咳嗽起来。
一男的起身去嘘嘘,一站起来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身影往营地这边越来越近。 “哟,有个小哥迷路了!”男子笑眯眯地说道。惹得大家一起哄笑。
瘦弱的身影走近了,笑声停止了。
万人斩,在他有生之年不光只是杀人,是,他是杀了很多很多人,最后也战死在沙场,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也会休假。他做过厨师,别人说他雕刻的菜品是一种艺术;他还教一群少女舞蹈,别人说他的舞蹈优雅得让人沉醉;他还会作画……
雪地中一个瘦弱得发狂的身影,在一群皮铠甲男子中跳舞,三头叉在他们身上雕刻,鲜血流在地上形成一幅幅压抑的图。
杀戮有很多种。有慌张地杀戮,抢劫不成慌慌张张地在对方身上胡乱捅几刀;为了灭口的杀戮,埋伏蹲点,一击必杀,消灭证据;沙场上的杀戮,为了生存而杀戮;破城后的杀戮,为了立威而屠杀。而拿着三头叉的储良的杀戮,和那些都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享受式杀戮。
储良,不,应该是三头叉里的东西,初次见面,就将这十几个逃兵的死法给安排好了,如同一个熟练的厨师,将每一种食材安排的妥妥当当,粉该怎么和、蛋该怎么打、菜该怎么摆,肉该怎么切、骨头从哪里打断、血是快速放干,还是慢慢的淋掉。做菜对于一个好厨子来说是享受,杀人亦是如此。
十几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火堆周围,不重叠,不扭曲,如同在雪地里作了一幅画。除了这一笔:逃兵的队长正发疯地往外爬,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漆黑的线条。他背后的伤口渗出血,却全然不顾。恐惧和寒冷一起侵蚀着他的心,他语无伦次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被恐惧支配的本能:逃!不逃就会尸骨无存!
他就是姐姐救回来的那个逃兵,也是姐姐最后的善意。不幸的是,此时他是储良的主菜。
那人疯狂地爬了许久不见一点声响,他心存侥幸回头一看,只见一双冰冷苍白的双眼抵着他的脸。他吓得瞳孔一缩差点背过气去。
储良心里突然感到不舍。这是一种奇特的感情,他后怕,完成了这道主菜后,该何去何从?又或者……储良哭了出来。此人身上不仅有腐烂的锈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麦香,那是姐姐的味道,最后的一缕味道。但这只是储良的感情,此时主导的却不是他。
各种奇特的菜谱在脑海里走马灯,最终定格。
有一种昂贵的鱼,肉质极鲜适合生吃,但死后急速变酸,所以操刀的,需是浸淫厨艺几十年的高级厨师。
储良一把抓住那人的头发,把脸凑到跟前嘶哑着说:“‘漫山蝶舞’这道菜,你喜不喜欢?”
“啊!啊!啊!”那逃兵再也忍不住疯狂哭嚎嘶吼。
储良捡起一把刀,开始摆弄起来。
林惊鸟飞起,日落树梢黄。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储良咂咂嘴点点头,长长地吁了口气,这道菜总算完成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一个人,能片出这么多的肉,那半亩地上摆满了蝴蝶片,仿佛白皑皑花丛里,漫山起舞的红蝶,煞是好看!
储良抱着逃兵的人头站在蝶群中跳舞,而最瘆人的是,那逃兵还活着,他看着满地的肉片,眼神中全是恐惧。储良将他的重要器官尽数保留,主动脉结成一个简单的循环。
也不知这舞跳了多久,天色阴暗,树林里的气温骤降,储良将三头叉扔到一边,整个人赖到地上猛地吐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同被鬼附身了一样,将这些蹂躏自己村庄的人,全部残忍地杀死。
从山洞里的经历和现在的经历,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了一个正常人类的生活。
这就是山洞里的那位赐给储良的复仇,至于万人斩和三头叉的来历,以及山洞里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不得而知,但绝不是什么神仙,恐怕是比恶魔还要恐怖的存在。
储良捡起一枚逃兵的铜板作为纪念,他经历了这样一场,由钢铁和骨头交织的盛大声乐宴会后,心智也从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男孩,变成了一个初入江湖的冷面小生。
大雪如同鹅毛,从天而降,掩盖了血迹和肮脏,掩盖了悲痛和哭喊。如同一个伟大的天使,将爱的光芒泛滥地洒落人间。白雪覆盖的森林深处多出了一个坟墓,刻着储麦的名字。
从白霜森林往南,要经过奴隶镇,奴隶镇是北方荒原地带最繁华的镇子,让人奇怪的是镇上随处可见残疾的人。军队从这里经过,会将战俘当做奴隶卖掉,换一些军需品,军需品有粮食、钢铁、靴子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