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急,外界的向琴更急,她赶紧密语传声,不远处打坐的中年矮个子男子缓缓睁开眼,正是水系法术登峰造极的连城雨。他听到向琴熟悉的声音,心中思绪万千。整个人化作一团水雾,向偏东方飞去,片刻就来到向琴身边。
“请……救救姜兄!”向琴语气急促。
连城雨看着这个中年妇人,她的眼角已经出现几缕细细的皱纹,这个熟悉的人儿,曾是自己的同门师姐。年少轻狂的许诺、厮守终生的妄言,到头来不过是过眼云烟,晨醒的思念。
她紧张的神色和自己无关、她慌张的语气和自己无关。她有了自己的归属,有了自己的牵挂,为了那牵挂,她在岁月中蹉跎,苍老了容颜。当初她若是跟了自己,怎舍得让她这般吃苦……
连城雨收起思绪,剑指遥遥点向下方,可笑世事无常如戏,今天他居然要为了最爱的人去拯救最恨的人。
一团磅礴的水球出现,指向那蠕动收缩的球。同时一道密语传向姜成虎。
以连城雨的实力,也只能在球体上短暂地打开一个孔洞。这一瞬间足够一个修士飞出,可球内有两人。
姜成虎收到密语,瞄了一眼花常胜,他不是心狠之人,可无奈仙魔界残酷。
嘭!连城雨法术轰去,那触手缠绕的球体蓦然开出一个口子,这法术玄妙,短时间内阻止了触手融合。
姜成虎早有准备,一看到口子出现,就化作一道霞光飞出,却没发现身后花常胜冷冷的眼神。
球体上的口子急速闭合,在最后的关头,一缕霞光飞出,霞光消散现出身形。
此人头戴黑冠,脚踏银色长靴。
“花常胜?”连城雨表情微怒,很快又露出一丝欣慰,欣慰之后又是不舍,复杂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出现。
“花常胜!”向琴语气愤怒,“姜成虎呢?里面发生了什么!”
花常胜收起冰冷的神情,转而悲愤地说:“姜兄被触手缠住,在下也无能为力,可怜姜兄一世英名!”
向琴气得眼泪滚滚,她当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素手一抬祭出一枚小剑,小剑光芒一闪,急溜溜射向花常胜,花常胜同样祭出金锤,铛的一声,将小剑弹开,怒问:“你这是何意?”
此时下面触手缠绕的球体自动散开,露出了一个胖胖的身影。向琴不理花常胜,也不顾危险,向那身影飞去。连城雨神识一探,摇了摇头。
向琴来到那身影身边,泪水止不住决堤了。这身影虽然是姜成虎的样子,却不是本尊,他在陨落前用神识凝结了一个虚影,为了见向琴最后一面。此时虚影缓缓散去,姜成虎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向琴恸哭!突然她剑指一并,神色决绝!连城雨见到此幕大叫不好,化作一团水雾飞去,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向琴剑指点在胸口,一股强大的气浪以她为中心向外翻滚,将连城雨逼退。连城雨连说三句何苦!何苦!何苦!痛惜地望着向琴。只见此女黑发翻飞,如同魔女降临。她素手一招,一把巨大的剑影从天而降,缓缓向木系战士斩去。
连城雨心里说不出地难过,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傅,一个傲气的女子。师傅曾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悲痛欲绝,她说那一刻,她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之后她创出了这一招,凝结全身修为精血,一辈子只能释放一次的强大的剑术。没想到她把这招教给了向琴。
剑影斩下,木系战士连同无数的触手灰飞烟灭。向琴的身躯往地面坠去,泪水被风吹散,她落到连城雨的怀抱里,缓缓闭上了眼。
连城雨哭了,这个铁石心肠的中年男人嚎啕大哭。心里住着一个人儿,那人儿不属于自己,可她住在那里,思念便有了归宿。如今这人儿走了,那里空了。
天空下起了雨。
欣婵眉头一皱,暗叫不好,她看到地面残存的枝干里,抽出了绿芽,这木系战士果真生生不息!花常胜也如临大敌,五位堂主级折损了两人,八十一银身罗汉也只剩三十余人,这可不妙啊!
雨越下越大,雨点变成了红色,红色的雨水渗入地面,被绿芽吸收,突然一株绿芽嘭地一声爆开,灰飞烟灭,紧接着所有沐浴在红色雨水中的绿芽全部炸开。花常胜瞳孔一缩,看向连城雨的背影,这才想起这个男人曾经灭掉了北方某个修仙家族的十三座城池,红雨连绵下了几个月,这一招叫做“尸山血雨”,“连城雨”的称号也出自那一战。
而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和自己交恶了!花常胜拔腿就跑,化作一团霞光向夜色镇中间飞去,那里有自己的师尊张太极。那连城雨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堂主级,打不过师尊。
花常胜越飞越快,不时回头看向连城雨,此人一动不动,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怕,那女人虽不是自己所杀,却因自己而死。他之前出手偷袭姜成虎,才获得一线生机,逃出那个球体,如若不然,现在身死的就是自己!怪只怪仙魔界的残酷!怨不得自己!师尊近在咫尺,花常胜大喜。而就在这时,一片水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后,花常胜只感觉脊背发麻,大叫不好!这水幕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让人生不起半点抵挡之意!这是碾压级的攻击!
水幕袭来,像包饺子一样瞬间就将花常胜包住!噗的一声轻响,水幕散开,花常胜一个踉跄落到地面,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他没死!他的脚下,一个八卦图案缓缓旋转,原来是千钧一发之际,张太极出手救了徒儿一命。
可即使这样,花常胜还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在加上旧伤未愈,花常胜止不住地呕血,境界严重不稳,跌落到了副堂主级。老道冷哼一声骂了句不成器,便不再说话。花常胜匍匐在张太极身边,连连感谢,他惊恐地回头望了一眼,遥远的偏东面,那连城雨仍旧抱着向琴的尸体,在大雨中一动不动。
欣婵站在连城雨身边颤抖,雨水顺着她的脖子顺着她的腰肢顺着她的大腿流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其他的什么水。
木系战士卒,那水缸粗的铁链掉到地上,仿佛无根浮萍。天地间灵气往中间一聚,缓缓凝结成一个木质雕像,雕像落到地面,四平八稳。这雕像一出现,那铁链仿佛活了一般,往雕像胸口一接,整条铁链猛然绷直,遥遥地拉向夜色镇中间:老宗主怒斩天的手臂。
偏西方的战场也发生了变化,那金系战士疯狂暴走,由于喉咙处的光槽被破坏,它现在喷出光柱不再需要五节光槽全满,而是想喷就喷,毫无规律可言。
菩提宗的人损兵折将,离苦大师全身的佛珠都被打散,整个人冒着烟往地面坠去,昏迷之前他瞥到了天空的一个身影:紫衣紫发一尘不染,背后的紫色披风上写着一个血红的“缘”字。
离苦大师笑着喃喃:“不可渡之人……”
这个连佛都不可渡之人,正是仲尚离,上任阁主为了渡化他,死在了他的手上。临死前,在他的背上用血写了个“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