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人当然不会忽略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动静。
看守小屋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一盏提灯的光辉照亮了木屋外面那条通往停尸场的小径,眼神阴鸷、腰背佝偻的阴沉老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提着提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大威力的双管猎枪,泛黄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今晚的墓园过于热闹了。”
老人语气不善地咕哝着,随手将提灯挂在了腰间的铁扣上,接着在胸口划过三角形的徽记,端起双管猎枪慢慢朝着那些棺木走去。
那口棺材仍然在咚咚作响,棺木中的死者相当执着地敲打着他与活人世界之间的阻隔,而且一边敲打一边要求外面的人助其脱困。
“有人吗?来帮个忙,我认为这是一场误诊!”
“安静下来!”看守人端着双管猎枪,保险解除的咔擦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这身形佝偻的老人死死盯着那口棺材,口中发出怒喝,“你该睡了——你现在属于另一个世界,活人的世界已无你容身之地。”
棺材中的敲击声突然停了下来。
邓肯判断着外面的声音,那应该是个老人,离自己很近,而且刚才还有一声金属机构磕碰的轻响,或许是武器的声音。
有人就好办了——这样不管自己出不出的去,都多了一条接触外界信息的路子。
“伱好,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邓肯清了清喉咙,思索着如何尽量发挥这具躯壳的价值,好从棺材外的人口中多打听一些情报,“我被困在这个……棺材里,但这里面肯定有某种误会,我还活着,你听啊,我的声音其实还挺中气十足的。”
“呼吸是亡者常有的错觉,对活人世界的眷恋是潜意识留在大脑皮层上的偏执,这确实不太好接受,但巴托克已经为你的灵魂准备好了一个更好的归宿,”老看守人紧盯着棺材,一只手仍然端着猎枪,另一只手则已经不动声色地在空气中勾勒了代表死亡之神的徽记,随后又从怀中摸出一小包干燥的药粉,将粉末的一部分涂抹在猎枪的枪管上,剩下的尽数撒在地面,“安静躺下吧,你应当已经感觉到困倦,那是死亡主宰的呼唤,顺从它,这对我们都好。”
死亡主宰巴托克的教义内容——邓肯默默记下了这部分,随后清了清嗓子,继续周旋着:“……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可以抢救一下,万一是误诊呢?”
手执猎枪的老看守人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这个“躁动者”跟自己职业生涯中所遇到的都不太一样,棺材里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理智的过头了,甚至还懂得讨价还价,但很快他便摇了摇头,把这点杂乱想法抛到脑后:
“恕我直言,你从机井护栏旁失足坠落,直坠入百米深的矿道内,后脑迸裂,入殓师费了很大功夫才把你的头盖骨拼合起来——先生,在我看来,你的误诊难度……极高。”
邓肯听着棺材外传来的声音,默默抬手摸了下后脑勺。
“……好吧,我承认自己伤的好像有点重,这种身体状态确实不太适合离开这口棺材,”他叹了口气,“打扰了。”
老看守人沉默了几秒钟,默默点燃了腰间的另外一盏备用提灯,并将其挂在距离停尸台最近的一根木桩上,同时不动声色地说着:“不必客气——和大多数躁动者比起来,你还算是懂礼貌的。”
“哦?你经常遇上这种事?”
“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尸体不太愿意在棺材里待着,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会尝试用比较暴力的方式脱困,只有很少的特例会尝试谈判解决问题,”老看守人咕哝着,“不过即便是懂得谈判的那些,也只是在发出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罢了。死者总以为自己能死而复生,但实际上……伟大巴托克的那道门哪有那么容易跨越。”
老看守摇了摇头,一边关注着旁边木桩上提灯的火苗一边不断地说着话——他知道,死者并无真正的理智,那只是亡魂执念的余晖罢了,在交谈中,这种“余晖”消耗尤为迅速,而等到棺材里那位的理智耗尽,他今天的“额外加班”也就结束了。
“躁动者,活死人,死而复生,这可是三重截然不同的概念,”老人絮絮叨叨着,“跨越这些界限需要惊人的力量、承受莫大的痛苦,还要有极其罕见的契机,先生,别为难自己了,您可跨不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