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
此城乃定州核心,城外又有洛水深深,河陆两便,人流熙攘,物运便利,繁华无比。
纵然几家藩镇节度正在乱战,也只是令往来人流略微稀少了些,最多米价布价有些上涨,州城之内,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只是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才有着暗流汹涌。
“齐麟投诚,武镇军势大盛……不敢久持,方才退兵……”
州牧府内,现任州牧徐淳捧着百里加急的文书,整个人都好似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软瘫倒了下去。
良久,两行清泪顿时落下:“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惜哉痛哉……”
不得不说,齐麟乃是定州有名的藩镇,这次的突然臣服,对整个定州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徐淳完全可以猜想到,在这次之后,那些还在观望的世家大户,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牝鸡司晨,不过触犯了一点脸皮罢了!
只要不是触及他们的统治根基,没有动摇士大夫地主的阶级利益,纵然蛮族入寇,都能找着天命证据!
“这定州……要乱了啊……”
徐淳喃喃着,却又全无办法。
大厦将倾,乃是数十年,上百年的积弊一起爆发的结果,纵然他有心修补,也是有心无力。
与州牧府相比,刺史那边的反应却是更小。
毕竟高顺已经病入膏肓,甚至就是死在任上,徐淳也不会怎么吃惊。
他现在头疼的,还是应该怎么将张文振保下来。
虽然是给朝廷留下了有生实力,以及与日后强大的南凤军对峙的本钱,但张文振此次,完全可以说是出师不利!纵然斩了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但唯是如此,才是忠臣啊!不说这忠心的臣子已经相当少见,便是日后武镇杀来,又靠哪个领兵抵御?
徐淳苦笑两声,幸好此时朝廷昏聩,若是在文书上做点手脚,以自己与高顺合力,要保下此将也不是难事。
只是……想不到他这个外界传闻清正廉明,刚直不阿的州牧,此时也得做些徇私舞弊的勾当了,目的居然还是为了保护朝廷功臣——这实在是讽刺!
……
很快,有关这次藩镇大战的消息就传播开来。
这方面,徐淳根本不打算隐瞒,实际上也根本瞒不住。
刹那间,武雉大败石泰,占尽定原郡,并且得了齐麟效忠,打退州里干涉的消息,就飞速传播开去,令不少人为之失声。
纵然还有死硬分子与腐儒痛心疾首,大叹世风日下,妖孽南出之类,但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沉默。
毕竟,现在武雉对定州的优势已经太过明显!
说不得,数月之后就会陈兵定州城下,他们纵然不惧,也得为家人与身后事考虑。
因此,整个州城,近乎一片沉默。
……
定州城外,洛水之畔。
这里良田千顷,阡陌连绵,尽是上好的水田。
而其中最肥沃的一半,都是谢家的产业,光是为他家耕种的佃农,便高达千户,谢家乃是开国三百功臣之一,百年来荣宠不减,到现在也是天下闻名的世家。
只是修建在洛水之畔的谢家祖宅却一贯的低调,门口石狮斑驳,带着岁月的痕迹,烫金匾额之上乃是某一位皇帝的亲笔所赐,这时蒙了黄布,又有专人打理看管。
谢家能人辈出,几经封赐殊荣,门前牌坊之下,文官落轿,武官下马,纵然一州州牧前来,也达不到打开中门迎接的地步。
与他们家相比,那些仆从如云,出门前呼后拥的郡望大户,反而成了土包子一流。
天色渐暑。
倒春寒料峭,空气中凉意仍在,这冷热交替,最容易产生时疫。
不过在谢家之中,却是专门请了风水大师,设计了巨大的荣养阵法,纳山水之气,生机勃勃,冬暖夏凉,绝无传疫之虞。
主宅之内,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当中,谢家的掌权人谢性善缓缓放下手里的情报,又是摇了摇头:“朝廷……”
“家主!”
房门被轻轻推开,走入一人。
虽然这里看似幽静,实际上却是家族护卫核心,要到这里,至少要经过七道关卡,还有家族术师镇守,随时监察,以防不测。
这人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不仅是自己人,还必是位高权重。
“事情已经查清了,之前秘密追踪灵儿与宝玉的,乃是司隶校尉所属,异闻司千户厉宗义!”
“是他!”
谢性善眉头一皱,复又散开,眼中光芒一闪:“那个头风入脑的朝廷中人?弈弟辛苦,可知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