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袁方已经走到了大帐门前。
“孩儿就谢过父亲了,父亲也千万小心,曹操在粮食断绝之前势必会有所反扑,而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也是父亲的机会,父亲千万把握住这一次的机会!”
言及此处,袁方已经走出了大帐。
他本不属于这里,他属于两个女人,一个是娘…一个是…是…
“踏踏…”
脚步声渐行渐远,袁绍牙齿咬着嘴唇,他目光复杂的望着与他渐行渐远的儿子,这一次短暂的重逢就如同昔日里父子相见时的每一个缩影。
这是孽…亦是缘哪!
曾几何时,那个夜晚…他…他怎么就没有管住自己的血脉喷张?
他…他袁绍怎么就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得错误呢?
偏偏…他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个错误里沉沦,一错再错!
“呼…”
一口长吁,袁绍提起酒壶一饮而尽,望着儿子那渐渐消失在黑芒中的身影,眼神极尽迷离。
而就在这时。
——“报…报…邺城加急,审府君…审府君亲笔所书,有急件要禀报袁公!”
一名大戟士将一封信笺送到了袁绍的面前。
袁绍的面色一冷,他缓缓展开。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
“砰”的一声,袁绍一拳砸在了桌案上,他的心情本就因为袁方的离去而烦躁,此刻…更是怒火中烧!
——“大胆,贼人胆大包天!”
——“传…传各营将军,三军谋士去…去中军大帐议…议事!”
袁绍一句话宛如嘶吼而出。
这一刻,他怒不可遏…
这一刻,他恨不得把那个人撕成两半!
…
袁军大寨,中军大帐。
听闻议事,许攸兴冲冲的踏入帅帐之中,他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因为…他获得了一个关键的情报。
当然了,许攸也有些怀疑,明明他还没把这件事儿告诉袁绍,怎么…袁绍就提前召集各文武议事了呢?
“主公也知道那件事儿了?”许攸兴冲冲的开口…
一时间,无数目光汇聚。
袁绍的眼眸也微微抬起,却是没有开口。
许攸颇为兴奋,继续进言道:“主公,我在许都城的细作探明,曹操此前支援官渡的那十万兵马分别是从河内、庐江、豫州、徐州调派而来,主公…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袁绍冷冷的反问一句。
“河内空虚、司隶空虚、许都城空虚啊!”许攸连翻吟道:“曹操集结所有兵马,这是要把官渡当成决战之所,他是打算速战,可主公百里联营,兴建塔楼不给他曹操分毫机会,如此一来,曹操的后方空虚,我在许都安插的细作告诉我,如今的许都城不过三千人!”
“如果派一支骁骑轻装连夜奔袭,通过河内之地奇袭许都,必定可以攻陷…而只要占领许都城迎天子以讨曹孟德,曹军士气必定大衰,我军可一鼓作气攻陷官渡。”
讲到这儿,许攸顿了一下。
“假若退一万步说,官渡并没沦陷,那…曹操首尾难顾,疲于奔命,我军可以顺势先去兖州,让其防线紧缩,扩大在黄河以南的地盘,如此这般…这中原唾手可得!”
许攸一边讲,一边挥手将食指指向挂着的地图,更是挥袖间描绘出一副宏伟蓝图,似乎…下一刻,便能将大军推至许都一般。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一封竹简重重的砸在了许攸的身上。
紧随而至的是袁绍的豁然而起,他朝着许攸怒目圆瞪…“奇袭许都?哼!都到现在了,你还让本帅奇袭许都?”
“主公…”许攸略微有些惊诧,他不明所以,可还是开口劝道:“这是机会,千载难逢的战机啊,若是主公不信,只需给我五千兵马,给我一名武将,我去替主公将许都城取来,让那曹阿瞒无家可归!”
——“够了!”
这次不等许攸把话讲完,袁绍那冷冽的声音接踵而出。“许子远,从我袁绍离开洛阳入渤海之时起,你便追随于我,哪怕…沮授、逢纪、郭图、田丰他们的地位再高,可你在我心目中也是谋主,是众谋士之首。”
“我信任你,这些年,哪一次都时把三军粮草、辎重运送的重责交代你身上,可没曾想,就是这一封信任,让你许攸,让你们许家无法无天,更有甚者…在如今这决定着天下归属的官渡之战时尤自酿成大祸。”
啊…啊…
许攸一脸懵逼。
袁绍的眼眸越发的血腥,愈发的猩红,他指着地上的竹简。“你看看那文书,这些年,你许家贪墨征兆的粮草数十万余万石,贪墨乌桓良马六千余匹,金银珠宝、珍奇古玩更是不计其数,光这一次官渡之战中饱私囊的粮草竟都有二十万石,并且贩卖于商贾、海外…触目惊心,若不是证据确凿,我还不知道你许攸竟然是如此的丧尽天良!大奸似忠,大伪似真!看起来,你不看到我袁绍的败亡,你是不甘心哪!”
——“主公…”
——“此事我,我确实不知啊!”
许攸还在狡辩…“这必定是那审正南栽赃陷害于我,他…他与我素有嫌隙,他的目的是…是扰乱军心,主公万万…万万不能上当啊!”
嘴上是这么说…
可当看到那竹简上审配抄家所得的数字,还有账簿记录中的一条条铁证,许攸的心一下子凉了,哇凉哇凉的。
而其它一干谋士心里幸灾乐祸,表面上却是痛心疾首。
郭图感慨道:“许子远哪,主公如此带你…你竟…竟如此这般,唉…唉…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逢纪则是做出一副满面复杂的表情。“子远哪,此竹简主公已经让我等看过了,审正南依律审问,许氏族人全部都交代出来了,连同你那侄儿都被打入了牢狱与田丰那小人作伴!”
“哎呦,单单这竹简上记载的,从你府邸中搜出的粮草就是几十万石,你这是在刨主公,在刨北境四州的根基啊!”
落井下石…袁绍手下的谋士中,郭图最擅长溜须拍马,而逢纪最擅长的便是落井下石。
“主公,你…你相信我。”
许攸的眼眸中遍布惊愕,遍布焦急。
要知道…袁绍手下的士族除了那个正直的审正南外,谁家没有贪墨粮草?怎么可能只是许氏一族?
可偏偏…
在这个节骨眼爆发出来,尤其是…许攸献计献策,就要一鼓作气剿灭曹操之时,这…这于许家,不…这于北境,于袁军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来人,将许攸拉下去杖杀。”
袁绍怒喝道。
要知道,他的心眼儿就小拇指那么大,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欺骗。
恰逢…袁方离去,袁绍想到往昔总总,心情本就淤积…此番责罚更是着重处理,不留半分情面。
“主公…主公…”许攸一把抱住袁绍的大腿。“主公杀我无所谓,可…可现在许都空虚,是…是最佳的出兵时机,机会…这机会稍纵即逝啊!”
“若然…若然放弃了这般时机,那…那此战势必迁延的时间更久,袁公粮草是充足,可…可乌巢藏粮之所已经泄漏,终究…终究会有变数啊!”
许攸也是急糊涂了,当着这么多人面,竟是提及了乌巢藏粮之所。
要知道,这可是袁方留给袁绍的一个局,岂能这般堂而皇之的言出。
“拉下去…杖…杖毙…”袁绍愈发的怒不可遏。
这话脱口…
“主公,子远毕竟追随主公数年之久,没有功劳,亦…亦有苦劳啊!”
张郃拱手劝道。
高览也补上一句。“主公,如今时节,用人之际…千万不能斩杀谋士,这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啊!”
“哼…”
袁绍冷冷的瞪了许攸一眼。“你的脑袋,等本帅剿灭曹操后再行计较…来人,将许攸拖出去,杖责三十,削去其一切兵马!所有粮草、兵马交由公则统辖!”
“喏!”郭图答应一声,嘴角一咧,露出了一抹欣然的笑意。
此前,沮授的兵马就暂时交给他调遣…
现如今,许攸的兵马也交给他调遣,如此可见…许攸之后,他郭图成功上位,如今的袁营,他郭图才是真谋主!
想到此处,郭图的眼眸凝起,心头亢奋不已。
谋主啊…
呵呵…他可得好好的表现、表现!
郭图这边正在心思急转…
袁绍那冷冽的声音再度传出,他指着许攸的鼻子大骂道:
——“滚!”
——“你给我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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