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就大婚?至于这么急切么?”
陆羽很不合时宜的反问。
刘雪却是微微一笑,“坊间不是说,万年公主是个急不可耐,欲求不满的女人嘛?”
话音落下…
红烛既灭,大下午的,还很热,竟有人没羞没臊的大被同眠。
…
…
冀州,邺城,沮府。
沮府的书房格外的阔亮,体现出的是一种豁达气质的广博,墙上悬着大幅名家的手迹,书架上堆着竹简,地上放着一块残破的石碑。
沮授“生前”很喜欢写字,他的书法与北方一派,集百家所长的崔琰截然不同,走的是钟繇、蔡邕一派的“飞白书”,大气磅礴。
回到府邸时,他待在书房的时间也最多。
此刻,他的弟弟沮宗正蹲在地上,挽着袖子,亲自擦拭着石碑表面。
他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儒生打扮,尚显得有些稚嫩,他对着桌案上哥哥沮授留下来的拓文,一边擦拭石碑,一边感动的落泪。
他的背后有一个男人,样貌英朗,一身黑袍,眼睛格外的犀利,如果用四个字形容,那便是“鹰视狼顾”!
除了司马懿之外?还能有谁?
司马懿是来拉拢他的…
不过…
俨然,沮宗并不欢迎他。
“司马公子,你可知官渡之战前,哥哥曾与我辩论过一番!”
唔?
司马懿抬起头,静静的听。
沮宗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时我兄长大散家财,说什么‘袁公在官渡胜利的话,我们就会有威无不加,但战败的话连自身也不能保住,真是悲哀啊!’,而我反驳他,说是‘曹操的军士马匹不足我们,兄长你何必惧怕呢?’”
讲到这儿,沮宗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提到这些,想到了“殒亡”的兄长,而有些黯然神伤。
他轻轻的拍了下手中的灰尘,方才继续道:
“兄长的眼界还是高明啊,那时候的他就看出了曹操的雄才,他告诉我,‘以曹兖州的大略,又有挟天子为资本,我们虽然攻灭公孙瓒,但军士疲倦,将军骄横,军队的破败正在这一举。所谓六国蚩蚩,为嬴弱姬,就是这样。’”
沮授与弟弟沮宗的辩论中提到了一句“六国蚩蚩,为嬴弱姬”,这是汉代的辞赋家、思想家,王莽的好朋友杨雄在《法言》中的一句话。
意思是春秋战国时期,山东六国把天下搞的乱糟糟的,使得姬氏周天子国力衰落,权威不再,最后反倒便宜了统一天下的嬴氏秦国。
沮授把袁绍比作“山东六国”,把曹操比作“嬴氏秦国”,堪称神预言,堪称超凡的眼界。
只不过…
讲到这儿,“唉”的一声,沮宗叹出口气。“兄长看透了这一切,却依旧死在了曹操的刀下,司马公子,你倒是说说可悲么?可笑么?滑稽么?啊…哈哈哈…”
说到最后,沮宗苦笑了起来,样子很难看…替他兄长不值,惋惜。
呼…
司马懿轻呼口气、
“沮公子见到我没有当即报官,足可见,沮公子对袁氏如今的境遇也不报太多希望。”
“没错。”沮宗站起来放下袖子。“许家与田家与我兄长交情都不错,他们都传讯来了,告诉我,他们被你司马公子救了!”
“伱能做到这一步,我很佩服,但…我沮家纵使不看好袁本初,但也不可能投你曹营的,曹操杀了我兄长,我无力报仇,总可以选择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吧?司马公子觉得呢?”
整个邺城都传开了,沮授矢志于北,尽忠于国,被曹操给斩首于辕门。
他虽然死了,但他那“忠义”的名声却留下了!
当然,依着如今北境的民心…
这个所谓的“忠义”要在前面加上一个愚蠢的“愚”字。
可无论如何,沮宗是铁了心,沮家绝不投曹!
“沮公子大义,这份兄弟情,我司马懿听着委实感动。”
踏踏…
司马懿踱了两步,笑着说道:“只不过,我这里有一封书信,沮公子不妨看过以后,再做定论,否则…话说的太满,接下来…怕是会有几分尴尬。”
说话间,司马懿撸起裤腿,从小腿处取下来一张纸,他主动展开递给了沮宗。
“呵呵…”
沮宗冷笑,他一边接过白纸,一边轻声道。“纵使是那陆子宇,那曹孟德的信?于我也无用,我是不可能投降的,我沮宗说到做…”
说到做到的“到”字还没脱口…
沮宗的脸色骤变,他惊到了,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这信?这信上的文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可…可这“飞白书”的笔法,他太熟悉了!
这段时间…每天他都会看兄长留下来的文章,这字迹不就一模一样么?
“咕咚”…
沮宗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吐沫,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信…一封白纸上的信。
第一句:
——吾弟宗,为兄安在!
安在?
安在!
一时间,沮宗感觉他要癫狂了,“安在”的意思就是…就是他哥哥还活着咯,活着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明明许多消息传回,他兄长被曹操杀了呀。
正因为此,他们沮家还成为了“忠义之家”,就连袁家三位公子都特地来悼念,这…这…
沮宗长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儿?
“继续看,你不是一直在整理你兄长生前的笔记么?这么一封新鲜的笔记就在眼前,怎么不看了?”
司马懿笑着说道。
沮宗牙齿咬住嘴唇,一列一列的看了下去。
这不看还好…
一看之下,委实吓了一跳,一大跳。
他的兄长不光活着,还活的好好的,如今更是成为了白马侯麾下,校事府的高官,监察百官,可谓是颇受重用!
这信笺中,还不止这些!
兄长要…要他替沮家完成一个任务,还说…还说这个任务一旦完成,沮家荣华富贵不止!
这…
这…
沮宗感觉他的手有点儿抖,倒不是说他不想去完成这个任务,而是…而是,他还是接受不了兄长死而复活这件事儿,这太惊喜了,惊喜到让他不能自已的地步。
“司马…不…仲达,仲达!”
一张口,已经不是司马公子,而是更亲密的仲达了。
“呵呵…”
司马懿微微一笑。“我师傅从来教导我,凡事不能勉强!”
“如果,投诚曹营,沮家要实在勉强的话,那就算了,大势不可避免,我找别人也一样…”
呃…
司马懿这话脱口,沮宗感觉他有那么点儿尴尬,不,是十分尴尬!
叔父的这封书信一出,他沮家铁定是要站在曹营这一边的,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可…
气氛就尴尬到这儿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哈哈”
就在这时。“哈哈哈哈…”
司马懿爽然的笑了。
“好了,收拾一下,按照你兄长说的做吧,此行去黎阳,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这事儿若是做成了,北境的大门洞开,曹营的铁骑将踏遍北境的四州,若是输了,曹营纵胜,也势必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这…
沮宗抬起头,他望着司马懿。
千斤重担猛地压了下来,他害怕了…紧张起来了!
“啪…”
司马懿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这一趟去黎阳,我会打扮成你的小厮,袁营中很少有人认得我!”
“何况…这一次的任务,你、我并不孤单,陆总长在袁谭、袁尚身边都安插着咱们自己人呢!”
念及此处…
司马懿的语调再度凝起。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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