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巨大的地图挂起,其中用红圈重点标注着五处。
——许都、洛阳、长安、邺城、襄阳!
曹丕望着这五处沉默不语,他像是在思虑,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权衡。
西凉处的曹冲已经在龙骁骑、西凉军的护送下抵达长安,曹彰的兵马也从北境南下,直逼洛阳,襄阳城处又是曹植报社最核心的地段,一日之内,可将消息送抵八方…形成最广泛的舆论。
反观他曹丕…
唯独占据着地利,惟独父王的灵柩就在此间。
「公子,已经确认,南狩侯死…死在王越之手,公子该下决断了!」
吴质连连请命。
史阿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他手中握有五百死士,只要曹丕一声令下,关键朝臣的家眷均能够第一时间控制住。
反观曹丕…
他依旧眯着眼,冷冷的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只不过,他的眼睛越发的望眼欲穿。
手指从地图上划过,从许都划到洛阳,再到邺城、襄阳、长安…最终手指收起,握住拳头,像是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动手!」
短短的两个字…
曹丕脱口时却显得极为艰难。
这是一条「不成功,就成仁」的道路啊;
这是一条破釜沉舟,又或者说是覆水难收的道路。
这个决断的做出,并不轻松!
终于听到了肯定的答案。
吴质当即开口,「史阿将军,即刻动用死士控制住百官极其家眷,所有魏王宫依旧封锁,整个许都城也要封锁,就是一只猫也不许放出城!」
言及此处,吴质凝着眉,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还有,南狩侯府,那陆羽的家眷也要幽禁起来。」
听到幽禁南狩侯的家眷,史阿一怔,连忙问道:「南狩侯不是已经死在王越之手了么?此时再幽禁他的家眷…「
不等史阿把话讲完。
吴质连忙解释。」陆羽虽死,可龙骁营、校事府还在,且遍布在大魏的各个角落只要我们握住陆羽的家眷,龙骁营就不能轻举妄动!」
噢...
史阿一拍脑门,当即拱手告辞,就去安排。
曹丕则是赞许的看了吴质一眼,他的眼眸进一步的眯起,听着窗外「走水了,走水了」的声音,表面镇定的曹丕,内心中已经是波涛汹涌…
「季重…「沉吟了许久,曹丕终于开口。
「公子。「
「呵…「似乎是因为听到「公子「这个称呼,曹丕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凶戾之气。
吴质会意,赶忙改口,「大王…「
这两个字,让曹丕的嘴角扬起,终于露出了喜人的笑意。「父王的宫殿走水,呵呵,卿跟本王去看看!「
「喏…喏…」
吴质连忙答应…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感受到了面前男人那由内而外迸发出的威仪!
他是未来大魏的王呀!
...
...
____「走水了,走水了!魏王宫走水了。」
____「魏王宫内水井悉数干涸…这里有水吗?有水吗?」
更清晰的呼喊声不断传来…似乎是虎贲军士在到处寻水?
就是远在尚书台的荀彧也听得一清二楚。
魏王宫?走水?
牌匾…遗诏?
想到这里,荀彧手中的毛笔一颤,险些把墨汁滴在铺好的纸张之上。
冬季风干物燥,魏王宫又多是木质建筑,最怕火灾,如果烧起来,那可是会连绵一片,无休无止。
可…
水井干涸,这就有些刻意了。
荀彧迅速的站起身来,贾诩方才离开不久,此时,他又出门…
大门一开,门外寒风趁机呼地吹进来,他清楚的看到,魏王宫殿方向在北风的呼啸之下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半个天幕。
不止是魏王宫,整个洛阳城都乱做一团。
偏偏这时,一些面生的官兵出现在各个街巷,与其说是维持秩序,不如说是…他们是在控制整个许都城。
「踏踏…」
迈出两步。
荀彧猛地想到了什么,他的脚步一顿,眼眸眯起。
身后的文吏见荀彧停住脚步,连忙问道:「荀令君,魏王的遗诏还在魏王宫殿…魏王有令若非荀令君在场时,不得擅自取下,如今…」
摆手…
荀彧轻轻的摆了摆手,口中喃喃∶「挂上免见牌,就说我旧疾发作,这几日,谁也不见!」
啊…
文吏大惊,他们无法想象…这么大的事儿,荀令君竟…竟还能坐得住?
」荀令君,难道不应该抢救遗诏么?若是这遗诏丢了,那大魏的世子人选…还如何定断?」
呵…
听到这儿,荀彧浅笑,他转过头,不慌不忙的走回尚书台。
一边走,一边道。
————」这把火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掉那遗诏,这时候去,怕是已经抢救不来了。回去吧,传我命令…凡是尚书台的人,这几日吃住都在尚书台,不要随意走动,不要随意接触任何人,违者从重处置!「
这…
尽管不懂,可…文吏只能拱手答应。
抬起头,再望向魏王宫殿处那冲天的火海,鬼知道…今夜过后,魏王宫…不…是这大魏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
...
魏王宫殿外,那两扇黄框大门紧紧闭着,此时的火势越发大了起来,甚至在大门之外,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那股热浪。
倒是曹操的「灵柩」摆放在魏王宫的一处偏殿,恰恰避开了此间火海,又或者准确的说,魏王宫殿内唯独虎贲军守卫的这边…水井中并不干涸。
帷幔里面,徐庶与程昱正在窃窃私语。
他俩是为数不多龙骁营留在许都城的官员。
其中徐庶执掌校事府,而程昱可以行走于尚书台。
徐庶说:「仲德,这火烧的蹊跷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听闻…子文公子已经带兵往许都城赶来了。」
程昱「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元直觉得,子文要作乱?」
徐庶没有直接回答:「大王去后魏国无主,唯一留下的世子诏书又恰巧与魏王宫一道被烧掉了,子宇又生死未卜,有人是占了地利之便,半月以前邺城的兵马就已经入主许都,有人要夺位呀,大魏的基业危矣!「
闻言,程昱的眉头凝了起来...
这个曾经多少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一刻竟露出了罕见的慌乱神色。
」谁能想到,魏王在时,大魏安如磐石,魏王刚刚殒命,大魏就要变成这般四分五裂,还有…还有子宇,他怎么就…就要赴那王越的必死之约呢?急报传回说他死在王越的手上,可我总是不信,若非亲眼看到,我决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