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留在嘉兴的桑家人,家中还并不富裕。
此次桑元善去世,他们遣人来了一趟,送了十元奠仪并白蜡烛、清香等,在他们家打地铺住了一晚,第二日便离开了,并不打算接手桑家这个烂摊子,桑家也回不去嘉兴乡下。
桑钱氏农村出身,亲戚都穷,如今更是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同样靠不上。
陆盈是上海本地人,家中原本有些钱财,但她父母早亡,她弟弟无心做生意,卖了家中铺子后外出读书,不知去向,因而她家,也给不了桑家帮助。
至于桑元善在上海的朋友,桑家出事后,他们已经帮过许多,桑家还欠着他们银子。
现下他们不跟桑家要债,已经是给桑元善面子,再想让他们帮忙,是决计不行的。
“之前你爷爷办丧事时,陈家送的奠仪是你爷爷亲手写的欠条,王家也一样……”桑钱氏将几张欠条给桑景云看。
桑景云看过,感叹这些人厚道之余,也知道他们必是不想桑家人再上门的。
桑景云上辈子,自幼没父母管束,一直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她的爷爷奶奶都是普通农民,两人不止她父亲一个孩子,还重男轻女。
他们对她不坏,但也不好。
她小小年纪,就自己上下学,自己处理学习生活上遇到的麻烦,后来,她更是独自生活多年,生活自理能力极强。
已经活了三十多年的她,比原主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更有主见。
“奶奶,家里已经没多少钱,必须省着花。依我看,村里的粮食,必然是比城里便宜的,明日你可以去村里看看,买些粮食,还可多买些红薯,再要些红薯藤当菜……往后,我们的院子里也可收拾一下,种些菜蔬。”桑景云说着自己的打算。
她这身体的原主对农村并不熟悉,但她上辈子出生在农村,知晓农村情况。
如今农历已进入八月,红薯该长成了。
无论如何,红薯都比大米便宜。
“奶奶,明日,我会与景英一道,去拜访一下张四叔,与他说明情况,让他把房租宽限几日。”桑景云又道,眼下是八月初,到了该交房租之时。
但这钱,他们不能交,若是交了房租,接下来他们一家的吃喝,便要成问题。
张四叔应当不会上门讨要,但他们该上门说一声。
桑景云又说了些别的打算,比如她想去县城接一些诸如糊包装盒之类可以在家中做的工作,给陆盈和桑钱氏做。
做这些赚得很少,但多少能赚点。
说这些的时候,桑景云再次庆幸,她穿在桑家,而不是河对岸的贫民窟。
此时的上海,尚是个熟人社会,那些铺子是不会信任陌生人的,更不会信任那些住棚户的人。
那些人想要接手工活回家做,极为困难。
但她是桑元善孙女,她上门去求,人家总会帮忙。
“奶奶,我会想法子找个工作,家里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桑景云说到找工作,便想叹气。
她这身体的原主识字会算账,这些技能,她都继承了。
她上辈子大学毕业,还会说英文,会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有这么多本事,若是个男子,打着桑元善孙子的旗号,找工作轻而易举。
但她是个女子,那想要找工作,便不容易了。
上海县城的铺子,大概率不招女子。
除了找工作,桑景云还有一个赚钱法子,那便是写小说,赚稿费。
但她此时不知道要如何投稿,不知道此时的人喜欢怎么样的小说,小说还不是短时间能写出来的,拿到稿费更是需要时间。
此事只能慢慢来,眼下,找个工作最为要紧。
不止她,桑景英今年十三岁,已经小学毕业,也可以试着去找工作。
桑元善很重视他们这些孙辈的学业,甚至动过让她和桑景英去国外读书的念头,但如今这情况,当务之急,还是赚钱。
其实,今日桑景英和桑景雄两人不在,便是这两人出去打零工了。
桑景云说完后,桑钱氏道:“阿云,别的都行,只你去找工作一事,决计不行。”
如今外面乱得很,桑钱氏不放心十六岁的孙女去外面。
桑景云却很坚定:“奶,你放心,我不会独自出门。”
说完,桑景云转移话题:“奶奶,其实最要紧的不是这些,而是要管住父亲。”
桑钱氏听桑景云说到桑学文,便有些忧伤。
桑景云之前表现得很强势,此时却刻意露出悲伤脆弱:“奶奶,若是再放任父亲不管,他说不定就要卖了我换大烟!奶奶,你可怜可怜我,以后决不能再让父亲出门!”
桑学文此人,若是关在家里,只需给碗饭吃,花不了几个钱,可若是放出去……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
桑景云知道自己力气小,管不住桑学文,今后,就要靠桑钱氏了!
皮包骨头的桑学文,是打不过腿比桑景云腰还粗,至少有一百四十斤的桑钱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