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孝之笑呵呵的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赵勋,心里乐不可支……
“京中事情多,时间很紧。”赵勋看着他,“先生还是骑马回去的好,马车太慢!”
吴孝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龟裂。
将军这是在报复他昨晚听墙角的事,可是他是一片忠心为主子啊,怎么还嫉恨他了。
“老夫年事已高。”吴孝之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顾大夫昨天诊脉,还说老夫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这骑马……实在是不成。”
这里入京虽不远了,可一路快马孤过去,他的一把老骨头就要散架了。
“您好好休息。”吴孝之抱拳道,“时间匆忙,时不待人,老夫这就启程回京,路上绝不耽误半刻。”话落,逃也似的出了门。
“先生。”顾若离正好进来,和吴孝之迎面碰上,“您这么着急,要出去吗?”
吴孝之回头看了一眼不敢惹的赵勋,摆着手笑道:“老夫要赶去京城,将军不在的这段时间,怎么也要稳住大局才行,责任重大啊。”话落,又道,“顾大夫,将军就托付给你照顾了,拜托,拜托。”
顾若离点了点头,就见吴孝之回房提了包袱,飞快的下楼走了。
她愕然的看着赵勋,问道:“你和先生说什么了,他吓的跑的这么快。”
“他有急事。”赵勋神色淡淡的,一副要起床的样子,“我不过风寒,不用这样躺着吧。”
顾若离没好气的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又如何。”赵勋固执的坐起来,可到底没有下床,“那也是我媳妇。”
顾若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测了体温:“烧有点高,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她看着赵勋,目露关心,赵勋就咳咳了两声,靠在床头道,“头晕。”
顾若离知道他故意如此,就顺着他摸摸他的头:“头晕就该多躺着。”又道“我去看看药抓回来没有。”
赵勋不满意,抓着她的手,低声道:“有什么可看的,他们回来自然会来找你。”
“你有话要和我说?”顾若离也没有急着走,给他倒了茶,重新在床边坐下来,赵勋喝着茶,脸色舒心了一些,回道,“没有。”
她失笑,问道:“先生说京中许多事……我一直忘了问你,太子不回来吗?”
圣上登基都这么多天了,太子为何还没有回来。
“他的妾室有了身孕。”赵勋目光动了动,“等孩子出世再回来。皇子要紧!”
顾若离愕然,这什么理由,妾室有孕所以太子就不回京?
看来赵凌也是多情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赵勋不悦,立刻就想到了太后说要给她和太子赐婚的事情,“他一时不会回来。”
顾若离并不是关心赵凌,而只是单纯觉得奇怪而已,她无所谓道:“随他什么时候回京,和我也没有多少关系。”正要说话,蔡先安回来了,站在门口道,“东家小姐,药抓回来了。”
“你歇着,我去煎药。”顾若离说着要出去,赵勋就沉声吩咐道,“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还不如去帮我煮碗鸡粥,要鸡丝多点,葱不要放!”
顾若离就凝眉看着他,道:“你现在不能吃荤。你要是想喝粥,我让厨房给你煮白粥吧。”
赵勋不悦。
顾若离已经开门出去,在门口接了药打开,问道:“两副药都在这里吗?”
“是。要了八钱银子。”蔡先安报了帐,顾若离嗯了一声,捡了里头的桂枝看了一眼,随即一愣,用手剥了桂枝的外皮,并没有剥开,她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怎……怎么了?”蔡先安满脸惊讶,顾若离又捡了一味芍药看了看,放在鼻尖闻了闻,道,“那不是桂枝,是苹果树枝,芍药也是假的。”
蔡先安脸色大变:“东家小姐,我真的是去药铺抓的……”话说了一半,他就明白了,抓了顾若离手中的药包,就道,“我去找他们。”
救人治病的药,他们居然也敢弄假的,简直太过分了。
“蔡伯。”顾若离吩咐道,“我们人生地不熟,若他们肯将药换了,就不要和他们闹。等明日走时再去官府说一声,让他们来处理就好了。”
蔡先安点了点头,拿着药包飞快的下了楼。
顾若离就侧目看着依旧靠在床头的赵勋,想了想道:“我去给你煮粥,你等一下。”话落,就帮他关了门下楼。
她亲自洗米下锅,煨了青粥又放了一些青菜沫,小心翼翼的端着上楼。
赵勋正坐在床头看着信,见她端着碗进来,嘴角就勾出一丝笑意来。
“已经不烫了。”顾若离将碗端过去,“吃药前先吃点东西垫垫也好。”
赵勋一看清淡的粥面上飘着青菜沫子,便就不高兴:“不是鸡丝粥?”
“我说了你不能吃。”顾若离将碗递了递,“只能吃这个。等病好了你想吃什么都行。”
赵勋不看她,撇过视线。
“味道也很好。”顾若离又将碗递了递哄着他,赵勋依旧不悦,吩咐她做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擅自改了他的话,顾若离就又往前送了送,“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赵勋不理她。
“赵远山!”顾若离将碗往杌子上一放,“你吃不吃?”
赵勋回道:“你喂我!”
“行!”顾若离就拿了调羹舀了半勺子递过去,赵勋张口吃了。
没事就犯病,吃个粥也非要分个高低,掌握着主动权,顾若离一脸无奈。
等粥吃完,蔡先安还是没有回来,顾若离有些不放心,对赵勋道:“我去看看。”话落出了门,喊了蔡先安的同伴卢舟过来,“你去看一眼,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既然敢卖假药,就很有可能有后台。
蔡先安说不定会吃亏。
卢舟应是而去。
“和他们废话什么。”赵勋沉声道,“直接将他们铺子抄了。”
顾若离劝着他道:“先看看情况再说,我们都没有弄清楚。”
过了一刻卢舟回来,顾若离问道:“怎么样,蔡伯人呢。”
“被那个原木医馆给扣了,说蔡大哥讹诈,还说要送官府去。”卢舟愤愤不平的道,“十几个人把他困住了,他们还养了打手。”
顾若离还没有说话,赵勋掀了被子就下了地,抄了桌上摆着的长剑,就道:“你在家里,我去看看。”
“你等下。”顾若离拦着他道,“他们扣人没有理由,你不用出面,我去就行了。”他去恐怕就直接动手了。
赵勋根本不理她,顾若离又追了几步,拉着他道:“你打算去做什么?”
“这种铺子留有何用,先砸了,再通知府衙的人来清缴了。”赵勋眯了眼睛,目露冷意,顾若离就摇头道,“我去就好了,你不能吹风,先养着!”
赵勋收了手大步出门,顾若离就怒道:“赵远山,你给我站住。”
赵勋步子没停,顾若离又道:“你敢走出去,就立刻给我回京城去,我也不用你送。”
脚一顿,他已经跨出去的步子硬生生的收了回来,背对着顾若离站着,顾若离正要再劝,就见他忽然转身,啪的一声放了剑道:“我还有信要回,给我取笔墨来。”
人已经在桌边坐了下来。
一副我只是想起要回信才回来的,而非因为顾若离的话的样子。
顾若离看着他的样子面色也渐渐柔和下来,过去在他身边,轻声道:“我请周大人陪我一起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安心待在房里。”
赵勋没理她。
顾若离就笑了笑,和卢舟一起去找周铮,周铮一听这话,立刻就恶狠狠的道:“敢扣人不放,大爷这就去把铺子一把火烧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怎么都是这种思路,顾若离由卢舟带着,往原木药铺而去。
铺子里人很多,来来往往的百姓笑盈盈的说着道:“这里的药便宜,要是在别处我这一副要足要六钱银子,这里只要五钱就够了。”
“可不是。”有人道,“还是东家心善,宁愿少赚点。”
顾若离往门口一站,左边一个周铮,右边是卢舟,三人甫一出现,就引起药铺的人注意,随即又认出了卢舟就是刚才要人的人,立刻就有五六个伙计拥了过来:“怎么着,还想闹事,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打我们铺子的主意。”
“少给老子放屁。”周铮嗡嗡的喝道,“将我们的人放了,否则爷烧了你们铺子,你信不信。”
铺子里的伙计一看就是横惯了的,有所依仗:“烧我们的铺子,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话落,一挥手吆喝道,“兄弟们,将这三个人给我扣了,待会儿一起送府衙去。”
说着,里头的人就摩拳擦掌的过来。
周铮大怒,拉开顾若离抬脚就将刚才说话的伙计给踹翻在地:“敢和老子动手的人,还在他妈屁股里夹着呢,都给老子老实待着。”
“呸!”伙计一看来人是练家子,比方才那个人身手要好很多,他眼珠子一转就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得了话立刻跑了出去,像是喊人的样子。
“这些外地人可真是横。”旁边就有百姓道,“抓个药还能闹事,当我们太原人好欺负的。”
别人就点头附和着:“是啊,真是太横了,就该报官抓起来坐牢去。”
他们说的地方话顾若离听的不大明白,可观众人的神色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诸位!”顾若离大声道,“我们并非闹事,而是因为他们卖假药,还扣了我们的人,我们才来说理的。”
她话一落,就听到伙计大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说我们的药是假的,我们原木在太原城数十年了,怎么没有一个人说我们的药是假的。”
“是啊,我们一直在这里抓药,可从来没有发现这里卖假药,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又道,“你年纪小不懂,千万不要有心人给诓了。”
顾若离目光一扫,看着伙计道:“那好,你将药柜里的药取出来,我现在就给大家辨识一下药的真假。”又看着伙计,“你敢不敢!”
“凭什么。”伙计目光一闪,“你懂药真假吗,就敢说辨别。再说,你们就是来找茬的,说的话鬼才信。”
他的话一落,顾若离就往后推开一步:“那就没有办法了。”她和卢舟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去太原府衙报官,让他们带人来仔细查!”
卢舟应是,忙推开围观的人群跑走了。
伙计一听噗嗤一声笑着,一脸轻蔑的看着顾若离。
一个小丫头,还有名帖,想唬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捕头。”伙计一转,就看到远处走来一群七八个衙役,立刻就笑着迎了过去,“周捕头您来的正好,这些外地人来闹事,还想讹我们的钱。”
他第一句就点出顾若离他们是外地人。
周捕头四十几岁的样子,带着刀,目光在顾若离和周铮身上一扫,冷笑着道:“胆子不小,光天化日居然公然闹事,都给我带走。”
“谁敢!”周铮刀一拔,哐当一声拦在顾若离前面,喝道,“谁敢动一下,老子要了他的命。”
周捕头就啐了一口:“果真很横。”盯着周铮,“你身手再好,能以一敌十,告诉你,给老子乖乖束手就擒,否则,这太原城你们有命进,没命出!”
“这位大人。”顾若离拦着周铮,怕他真动手,“你一来就说我们闹事,连查问都没有,你何来的依据?”
周捕头一看是个漂亮小姑娘,就眉梢挑了挑,道:“那又怎么样,这原木药铺在太原城,就受我们保护,你要不服,就去告老子。”
看来,这铺子的后台,这位周捕头也算一个了。
“卖假药,大人也不管?”顾若离看着他,周捕头就冷笑道,“你算哪根葱,你说卖假药就假药,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顾若离颔首,道:“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去府衙说理好了,我倒要看一看,太原府的律法到底是如何定的。”
“带走。”周捕头不想和他们啰嗦,抓进去一人二十大板,没有一百两银子赎人,就休想从牢里出去。
十来个衙役一哄而上。
药铺里的伙计就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又将蔡先安带了出来:“周捕头,这里还有一个,就是他先来闹事的。”
“那就一起带走。”周捕头扫了眼被捆着的蔡先安,不可一世的样子,“一个个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若离被衙役围住,周铮着急的道:“顾大夫,不要和他们废话了,打吧。”
他一个人就能收拾这般畜生。
“再等一下。”顾若离话一落,就听到哐哐的锣鼓开道声,随即人群散开,就看到一顶官轿在停了下来,众人不认识,可周捕头一眼就认出来了,忙迎了过去,“胡……胡大人,您怎么来了。这是小事,属下就能解决了。”
太远知府下了轿子,看见周捕头就咬牙切齿的指着他:“你解决,你没将我害死我就谢你祖宗了。”
周捕头一头雾水,就看着胡大人一路小跑,到人群中来,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顾若离,上前来抱拳道:“下官胡添义拜见静安县主。”
“胡大人。”顾若离微微点头,道,“一点小事,劳顿胡大人亲自走一趟,实在不敢当。”
众人哗然,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是县主。
胡大人摆着手:“县主回乡,自太原路过是我们太原的荣耀,下官没有相迎已是罪过,还望县主不要责怪。”
“不敢。”顾若离说着,转身看着面前的药铺,道,“胡大人,这家药铺卖假药,我的人在这里买了药,我发现是假的也不想为难他们,只让他们给我换了真药来,却不曾想,理没说成反而被他们给扣下来,若非胡大人来的及时,怕是我也要被这位捕头大人关进牢房了。”
周捕头早就懵了,没反应过来,如今县主很多吗,他怎么就碰上了。
“废物,立刻给我滚回去交了差事。”胡大人回头瞪着周捕头,又指着原木药铺,“胆子不小,治病救人的药你们也敢弄虚作假,害人性命。来人,给我将所有人带走,药铺查封。”
“大……大人。”伙计也没有想到,稀里糊涂的就听到胡大人要关铺子,“大人,我们冤枉哪,我们一向奉公守法,卖的药都是货真价实,没有一点掺假啊。”
“蠢货。”胡大人道,“你可知道静安县主是谁?”
伙计摇摇头,他要知道是谁,他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
“她就是顾大夫,庆阳顾氏的传人,还是当今圣上的救命恩人,就连太医院的大夫见到她都要尊称一声顾大夫!”胡大人恨不得扇他两巴掌,“她说你的药是假的,就是假的!”
胡大人的话一落,众人一阵惊愕。
有人还不大清楚,就小声问道:“这位顾大夫是什么人。”
“当时延州疠疫,就是她治好的。以前说是霍大夫,后来才知道她是庆阳顾氏的传人,因为当时局势不利,所以改名换姓了……几个月前,圣上复辟,就封了她做县主。”
众人恍然大悟。
“县主。”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我们一直在这里买药,他们的药怎么会是假的呢。”
顾若离就看了眼已经挣脱开的蔡先安,蔡先安会意立刻去铺子里拿了两个抽屉出来,一个是桂枝,另一个则是野山参。
“我在京中也有药铺。”顾若离拿了一根包的很好的人参出来,“这要是野山参,大约一根少说也要一两银子,若吹嘘的年头多一些,怕是三五两甚至十几两的价格也卖的出去。”
有人点头,道:“我才买的,这参他们说是三十年的,一根十六两,比别家便宜四两。”
“如果这是真的三十年的野山参,这个价格确实是良心价。可惜,这些不过是园参,价格也就一二两的样子。”她将辨别的方法说了一边,“不但这山参,就算这种并不珍贵的桂枝,他们也是用的苹果枝代替的,这样的成本,他们当然可以卖的便宜。而你们呢,药抓回去,吃了即便不出问题,可也不会有药用的功效。”
药铺里的几个伙计听着便已经是满头大汗,知道顾若离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懂行。
众人信服不已。
“您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想起来,我们看了大夫,一个伤寒吃了七八贴药也没有好。我昨儿还去和大夫吵,说他的方子不行。”那人说着大怒,指着那些伙计道,“原来是因为你们的药是假的!”
他们冤枉了大夫,不成想大夫没错,而是这药铺的要问题。
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况,就算大夫是华佗在世,也治不好一个伤寒。
胡大人觉得被他们害惨了,县主虽不在朝廷为官,可人家有家世有背景啊,而且还是圣上的救命恩人,但凡她回京在圣上或着皇后面前面前提上半句委屈,那他头顶的乌纱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