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和白世英对视,两人都笑了起来,她起身给白夫人行礼,“多谢夫人,不瞒您说,我和白姐姐建了很多方子,但都没有信心。但这一次看到白家这个,我们都觉得可以试试,若是能成对于外科来说,真的是莫大的福音。”
“县主客气了。”白夫人含笑道:“不过,要是以前我大约不会答应,只是时过境迁,我心态也和以前不大相同,对这些事也看的淡了一些。”
顾若离笑着点头去看白世英,她垂着眼帘,问道:“姨母她们,您怎么处置。”
“赌约是她定的,自然要履行。”白夫人坐下来,“不但她们母子要离开白家,还不能用白家手艺在外谋生,以白家人自居。”
白世英没有说话。
“白夫人。”顾若离问道:“白二夫人的药方您确定是从阙郡王处得来的吗?”
她忽然想起来毛叶,她那样的人突然离开沅江来京城,是不是也是冲着阙郡王手中的白家秘药呢。
“我起初并不确定,但方才看过她的成药我就知道了。份量不同药味也不同,她的方子便就是我当年修改过的。”白夫人嗤笑一声,“我当年年轻气盛,觉得那方子不合适,才自作主张的修改,后来用过一次并未成功,我才知道,那方子上每一钱的重量都是祖宗衡量周全的,我改动真的是画蛇添足。”
“这么说,当年那位岳……”顾若离停顿了那人的名字,“他是阙郡王派来您身边的,为的就是偷白家的秘药吗。”
白世英也看着自己的娘,眉头轻蹙。
“也许吧。”白夫人看着手里的茶,耳边是外面的喧闹和打斗,她目光却渐渐悠远,“他来时,手中有个配方,是沅江毛氏的秘药,我不知你见过没有。毛氏治病,一是靠圣女的幻术和外人行托,二就是他们的药,有些……麻木人心智,药性能持续两年左右,中间也有人会犯病,但具体的诱因我还不知道。他们的药很奇特,我非常的好奇。”
“我见识过。”顾若离将毛叶在京城的事和白夫人说了一遍,“……诱因是鼓声,有节奏的鼓点,能摧毁药性。”
白夫人眼睛一亮,问道:“居然是这样,我这些年打听过许多在毛氏看病的人行踪,今天头一回听你这么说。”她显得很高兴,停了停又道:“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药有可取之处,你若想要做外科的缝合术,毛氏的药对你来说或许有帮助。”
她当时在京城时就动心,只是药方在毛叶手中,她估计过也抢不到,正好急着走此事便罢了。
“他们的药方,你有?”白世英看着白夫人,语气依旧不算好,“你不是说岳庆城来白家时,手里有毛氏的药方吗。”
白夫人看了一眼女儿,点了点头,道:“是!”她说着,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顾若离惊讶不已,看着白世英,道:“夫人真有毛氏的药方?”
“她肯定有,若不然当年她不会娶岳庆成进门。”白世英语含讥讽,“她做事很自信且目的性强,不可能为了喜欢而真的对岳庆城一门心思。”
白夫人确实有些自负,这一点顾若离已经感觉到了。
“就是这张,也一并给你们吧。”白夫人出来手里多了一张宣纸,裱过了收藏的很好,她递给顾若离道:“不过用的药很少见,你也可以试试。”
顾若离有些激动的接过来,毛氏的药有着麻木和控人心智的药性,这一点真的很神奇,她仔细看了一遍,凝眉道:“……百花石蒜和洋金花……这份量也太大了,难怪老贞王妃会突然去世。”
“毛氏不算医。”白夫人似乎瞧不上他们,“他们在京城立足艰难,能待的只有沅江了。”
顾若离将方子递给白世英,白世英看过一遍收了起来,问道:“你当年给岳庆城解毒了?”
白夫人一愣看向白世英,随后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白世英道:“既然你曾用过秘药,为何不告诉白徵,你背负了杀父之仇这么多年,何苦来哉。”
白夫人轻轻一笑,道:“可最终岳庆城还是死了,这有什么区别吗。”她当年救岳庆城的药,就是她自己修改过的,所以失败了,最后岳庆城还是肠穿肚烂而死。
有的事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有!”白世英道:“不是你下的毒,你为何不解释,你救过他你为什么不解释。”
白夫人挑眉看着白世英,冷笑道:“你希望我解释,是因为怕我被人误会,还是因为你不愿意看到素璋误会我,而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白世英忽然站了起来,冷声回道:“便是没有这些,我和他也不会有这些事,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我是什么样?”白夫人挑眉看着白世英。
白世英冷冷笑,道:“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我道你这么多年不愿理我。我以为你是嫉恨我杀了你的父亲,现在才知道,你是不赞同我的行事方式。”白夫人点了点头,道:“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神女降世,福佑众生。”
“我就算不是,也不像你这样只管自己,只管白家。没有这天下,没有太平盛世就算有十个白家,你又能怎么样。”白世英说完拂袖便想出门,刚走道门口就被进门的白徵拦住,他立在门口,道:“话没说完,你走什么。”
“我走不走和你无关。”白世英昂头看他,道:“你我有杀父之仇,你白家不共戴天,你都不记得了吗。不用整日在我面前清高寡淡,恨就是恨何苦掩饰。”
话落,她去推白徵,“让开。”白徵却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把话说完。”
白世英抬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道:“你我之间没话说。”
白徵毫无反应,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松。
“你回来后整个人都浮躁了。”白徵柔声道:“若是因为白凯,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白世英冷笑着,道:“杀你?我便是恨你们都嫌脏了我的心。”
“好了。”白夫人道:“都坐下来,把话说清楚,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随便你们。”
白世英甩开白徵的手,站着没动。
白徵则堵着门,他若不离开白世英是出不了门的。
顾若离看的愕然,这样的白世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她都是很温和,鲜少见到她发脾气的时候。
难怪以前觉得她只要和白徵碰上就感觉很怪异,原来她也有脾气暴躁的一面。
她不禁心头失笑。
“我的病,县主说了明年死不了。”白夫人淡淡的道:“所以我不强求你留下来,但是,等我死的那天你必须要回来继承家业。白家不是我们的白家,是整个白镇整个保靖的白家,我们不能倒,有多少张嘴靠着我们吃饭。这和你的大爱没有冲突不是吗。”
白世英没有说话。
白夫人又道:“你的资质我看到了,秘药你也会了,将来做家主毫无问题。至于你的婚事,我今天就可以承诺你不想插手,只要你将来生出继承人,她的父亲是谁和我毫无关系,仅此而已。”
白世英皱眉回头看着白夫人,道:“我的夫君,只有白凯!”
“随你。”白夫人道:“我只要继承人。”
白世英冷声道:“不可能。”
她话落,顾若离就看到白徵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白夫人扫了白世英一眼,又道:“你心中若无责任和使命感,就是制药再娴熟也撑不了大家。这一点你可以和县主学,她的心中不单单只是提高自己的医术,她所追求和看到的,是整个大周的进步。你有吗?”
白世英蹙眉,反身落座眯着眼睛道:“我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用你来提点。”
“行。你是聪明孩子,你自己想想吧。”话落,白夫人又看着白徵,道:“素璋,你我的恩怨你要报仇,也欢迎你随时来。至于药方,这么多年我也不曾真正去找过,索性是假的,便让他过去的。你们父子是什么人,是谁的人和我白家没有关系。”
白徵淡淡的道:“再等等吧,等有一日山高水长我心胸更广一些时,再来看待曾经的仇恨,或许,结果也会不一样。”
他不是不报仇,而是不想让自己冲动而为。
对于父亲……他是恨的,恨他当年所作所为,那么多的孩子他亲眼见他一个个推入火坑,恨他为了目的到白家,宁愿改姓丢弃祖宗……可是,那是他的父亲,给了他生命的父亲,他没有选择更没有资格去恨。
“行了。”外面的打斗歇了,白夫人看着白世英,道:“我活着,你可以肆意潇洒的活着。我死了你就是家主,这是命,你没的选择!”
话落,他拂袖便出了门。
顾若离走过去坐在白世英身边,握着她的手,白世英和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
她和白夫人的相处模式,让她想到了方朝阳。
要过年了,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里吃年夜饭是不是很冷清……
顾若离心头叹了口气。
“你们打算去关外?”白徵在对面坐下来,顾若离点头道:“七爷在开平卫等我,我们打算等年初二就出发,白先生你呢,有什么打算?”
白徵看了一眼白世英,望着顾若离道:“多年未曾去关外,难忘那边的日落日出,这一次索性无事我和你们一起吧。”
顾若离挑眉余光看了一眼白世英,含笑道:“我自然是欢迎白先生和我一起的。”她说着,指了指外面,“周铮他们还在等我,我下会家去等你们。”
话落,她松了白世英的手,含笑出了门。
“你什么意思。”白世英看着白徵,白徵道:“我想去,和你无关,你也不用自作多情。”
白世英抿着唇点了点头,道:“行!”话落她起身出门。
白徵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此刻,白二夫人气的晕倒在自己的别院里,白睢楠回头呵斥婆子,道:“你确定看到了大小姐和那个县主还在家里?”
“是的。”婆子回道:“大小姐和静安县主就是从院子里出来的,还有大少爷也从里面出来的。”
白睢楠思索了一刻,换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就说白夫人怎么可能制出药来,原来是白世英和静安县主在帮他。
可恶!
“睢楠。”白二夫人醒了过来,看着白睢楠道:“快,给京城写信去。”
白睢楠点头,道:“娘,您别着急我这就写信。”
白世英和顾若离对面坐在马车上出了白府,顾若离掀了车帘看到白徵骑马随在一边,她放了帘子低声问道:“你和白先生……是因为白凯的死吗。”
“嗯。”白世英语气失落,“当年白凯中毒我娘制药未成,白凯受不住便上吊自缢了……他自缢时白素璋就远远看着,眼睁睁的看着白凯咽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