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照旧夸了一句。

猪刚鬣吃惊道：“弼马温，你几时认了个师父，你也肯服人管教吗？”

孙悟空脸上一红，羞愤的扯着猪刚鬣的耳朵，一脚将他踹得跪在地上：“你这妖怪，哪里这多话语，你既然人认得俺老孙旧事，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还不从实招来！”

“哎呀，疼疼疼疼疼，你莫要扯了，老猪我招了，招了！”

孙悟空这才放开手：“说吧。”

“老猪我本是天庭掌管天河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只因带酒调戏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幸而留得一灵真性，所以便去夺舍投胎，不曾想走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是我咬杀了母猪，打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

孙悟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货。”

猪刚鬣被打断了话头，却不敢再对着孙悟空造次，正要准备继续往下说，唐僧却打断问道：“你既然知道你本是天蓬元帅，虽然错投了猪胎，为何还要吃人度日?”

一个是吃人度日的妖魔，一个是高太公口里老实本分的农夫，这形象实在反差太大。

猪刚鬣虽然听见孙悟空叫了唐僧一句“师父”，不过他见唐僧不过一凡人罢了，有的拿不准唐僧的地位，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头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没好气的道：“俺师父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哪里来的这多心思！”

猪刚鬣这才回答道：“和尚你是凡人，不知道其中道理，我虽留有一灵真性，却受胎中之谜影响，只觉得我本不该如此，于是怨恨难平、当即咬杀了母猪；后来修成妖道后，虽然找回了记忆，却也迷失了本性……”

“又因为想着，这天上的职位，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便是有孙猴子这般本事，当年不也是个马夫就打发了吗？纵然几次三番彰显本事，同样不过是加了个虚职罢了，堂堂齐天大圣，竟然被用来看守桃园，连蟠桃大会的请帖都混不到一张……”

孙悟空哼了一声，想来同样也是十分不满的。

要说孙悟空在天庭的职位，那也确实是一样难尽，先是做了个弼马温——小到没品的官，说是马夫也的确不为过；后来虽然封了个齐天大圣，但真正的职位却是被安排在蟠桃园，做了个看门护院的门卫。

即便是在花果山几次三番打退李靖、哪吒率领的天兵，同样没得到多少实际的尊重，以至于因为没得到蟠桃会的请帖、被几个摘桃的宫女嘲笑。

孙悟空齐天大圣真正的含金量，是在从老君八卦炉里出来，最后一次大闹天宫，从南天门一直砍到蓬莱东路、又从蓬莱东路一直杀到通明殿之后。

斩妖台各种刑具、兵刃破不了他的防，天雷对他没用，八卦炉也没有炼化他。

一切常规手段对他没有用，又是个能狠下心掀桌子的角色，那群高高在上的仙神这才不得不敬畏了他几分。

孙悟空能一路杀到通明殿，这说明干不过他的是真干不过，有些手段的也没把握跟他死战。

而能搞定孙悟空的，要么想着收服他，要么干脆没兴趣管他。在这种情况下，你说那群没什么本事、向来恪守中庸之道、或者只会玩弄权术的仙神，怎么能不敬着这位爷？

毕竟那是真敢掀桌子砍人的，砍完了之后又大概率没多大的事儿的主！

猪刚鬣又悠悠的说道：“更何况我又是个获罪于天的，想要回去，哪里这般容易！于是便自暴自弃，做个自由自在的妖魔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只要不去招惹天庭、不聚众反他，他们也不会主动过来拿你，那群人的德性，我还不知道？”

猪刚鬣哼了说着还冷冷哼了几声。唐僧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又问道：“你做妖就做妖，为什么还要吃人，莫非你从前就不是人，是以妖仙的身份被招上天庭的？”

“是人又如何，不是人又如何。一朝得道，哪里还有从前的半分模样?妖魔吃人，便和人吃禽兽一般无二，莫说是妖魔，便是天上的仙神，凡人在彼辈眼中也和禽兽妖魔一般无二。不过是凡人智慧通达、能守规矩，这才让凡人当了个天地主角。若三界都是些不懂规矩的禽兽、无法无天的妖魔，哪里有他们的安生日子过？”

猪刚鬣说着还对孙悟空一挑头，问道：“猴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要是三界不是凡人做多数，而是遍布胆大妄为的妖魔，哪里轮得着他们制定规矩？”

孙悟空哼了几声，把头别在一边。

靠，这里莫不是黑神话的背景？神仙都是这个鬼样子的？

唐僧揉了揉脑袋，问道：“后来呢，你怎么又在这里当起了农夫，还吃起了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