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的李承乾微微点头,虽说他跟张德亲近,但也很清楚,这个幼时“陪读”,着实是个铁石心肠之辈。
旧年“白糖仓”的事情,换做旁人,怎么地也要跟李皇帝抗争。然而李承乾却对整个事件过程了解的很明白,几乎是张德自己劝说了张公谨,由得皇帝勋贵去“狂欢”。张德从来不争这一点“利”,去多少还能来多少,还能翻几倍的来。
“大郎志趣在何处?”
“殿下早就想问了吧?”
双手后背交叠,两人慢慢地走着,在东宫的花园中漫无目的,“我的志趣说出来,怕是殿下也不懂。不过,横竖不是要谋朝篡位就是了。”
“咳咳咳咳……”
后头跟着的一群官僚猛地有几个人耳朵太灵敏,吓了一跳被口水呛住了。
就没见过这简单粗暴的!
“大父也说大郎非是如此。”
“真要是谋朝篡位……这么说吧。”张德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只要武汉愿意,一日之内,可征兵五万;一旬之内,可得健儿二十万。至于粮秣用度,百万石起,上不封顶。飞凫箭旬日生产百几十万支不费吹灰之力,至于神兵利器硬铠坚甲,将作监连汉阳的一个铁器作坊都不如。”
张德随意地说着,见李承乾双目圆瞪,然后安慰道:“殿下不要以为我是在说笑夸大,武汉如今潜力,就是如此。横推中原兴许做不到,一年打残整个大唐没有任何问题。这也是……”
说着,老张下巴朝天扬了扬。
李承乾懂这个意思,他老子愿意妥协,大概就在这里。
“那之后呢?”
“我死之后?”张德笑了笑,“我能不能安乐死还两说呢,时局变化如此,朝廷在外经略,也不过是泄一点气力出来。但总有一天,朝廷泄不了下面的气力。唐军再如何能征善战,能征多远,能战多久?倘使有鞭长莫及处,自然要遭反噬。至于中国之内,怕不是殿下和我,都没甚好下场。”
“大郎果然潇洒。”
和张德通信极多,李承乾自然明白张德在说什么。尤其是当年“巨野县民变”,性质极为恶劣,虽然李唐君臣都淡化了这个事情,但在内部,属于严防死守长期跟踪的重要事件。
“那大郎志趣到底如何呢?”
“做‘圣贤’呐。”
老张咧嘴一笑,“死了估计能混个‘圣贤’当当,比殿下强。”
“那倒是。”
聊到这光景,后头的随员都离得远远的,那些“惊世骇俗”之语,听了就想自杀。恨不得自己没生这双耳朵,简直是祸害人么。
小霸王学习机任重道远,然而将来能造小霸王学习机的“祖先们”,此时此刻,在老张眼里,那当真是“不争气”。
哀其不争可能有点谈不上,但老张自己都快把性子磨成鹅卵石了。这年头的工人,贼特么好哄……朝三暮四朝四暮三的耍猴,武汉的工人居然也能美滋滋,着实让老张挺蛋疼的。
但换位思考,张德又是能理解的,他们原本的生存状态,堪称地狱。摸爬滚打进入工坊,不管是被人鞭子抽还是流汗又流血,至少是“改善”了生存状态。从随时可能嗝屁饿死病死,进化到了“发了工资喝点小酒还不是美滋滋”,脱离地狱的刹那,是令人愉悦的。
这时候再要求他们有如何如何的“进步性”“革命性”,无疑是扯淡。
人固然是需求在不断提高的,可做狗当咸鱼就能过,何必相忘于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