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翌日上午。
潘雨音循例来内庭查探柳寻衣的伤势,赫然发现院门前竟笔直地伫立着三道人影,与守卫内庭的绝情谷弟子迎面而站,远远望去颇有对峙之势。
然而,待潘雨音走近观瞧,却发现双方人马只有绝情谷一方如临大敌,反观对面三人,非但不见一丝傲慢之气,反倒有几分谦逊之意。
三人中,左边一人面色凝重,眼神纠结,正是龙象山四大护法之一的“鬼手罗刹”唐轩。右边一人嘴角噙笑,神情泰然,此乃龙象山的另一位护法“无道神僧”司无道。
二人中间,则是昨夜被龙象山四大护法委以重任的“神箭无敌”黎海棠。
值得一提的是,三人之中黎海棠年纪最小,地位最低,此时却直挺挺地站在唐轩与司无道中间,身位甚至比那二人稍稍靠前半步。与此同时,唐轩和司无道皆空手而立,唯独黎海棠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方木匣,再看其毕恭毕敬的模样,俨然一副“送礼”的姿态。
“黎大哥,你们这是……”由于潘雨音和黎海棠曾一起陪同柳寻衣远赴蒙古送亲,因而十分熟络,此刻见他举止怪异,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怀中抱得是什么?”
“见过潘姑娘!”
由于唐轩站在一旁,故而黎海棠不敢失礼,他先朝潘雨音浅鞠一躬,继而悻悻地解释:“这是圣主送给柳大哥的礼物,命我亲自送来。至于究竟是什么宝贝……嘿嘿,我没资格打开,所以不知道。不过我掂它的分量,八成是翡翠玉器……”
“咳咳!”
黎海棠话音未落,司无道突然轻咳两声,似乎在提醒他不可嬉戏乱语,转而朝潘雨音双手合十,故作诚恳地说道:“他们说柳少侠后半夜才睡下,此刻仍在梦中,故而我等在此静候。一会儿潘姑娘若是见到他,劳烦替我们传句话……”
“我来是替柳大哥换药的,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说!”
潘雨音毕竟是潘初八的孙女,龙象山于她有杀亲之仇,她虽性情温顺,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底线地宽恕所有人。她之所以对黎海棠轻声细语,皆因二人曾患难与共。至于龙象山的其它人,她仍旧无甚好感,于是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了司无道的请求。
“谷主交代过,潘姑娘不是外人,进入内庭无需通禀。”
在常无悔的示意下,绝情谷弟子迅速让出一条通道,放潘雨音入内。
“师父,柳大哥和圣主好像……有些不和。”待潘雨音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黎海棠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头也不回地问道,“依眼下的局势,我们跑来送礼是不是……有些唐突?”
“住口!”
心事重重的唐轩听见黎海棠的非议,不禁忧烦更甚,愠怒道:“圣主怎么说,伱便怎么做,哪来这么多废话?”
“徒儿当然不敢质疑圣主的决定,我只是觉得时机不太对,方式也……不太高明。”黎海棠一边说着一边朝怀中的木匣看去,心有不甘地小声嘟囔,“洛阳繁盛,贤王府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现在都归柳大哥享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察觉到唐轩怒气更盛,黎海棠不敢再兜圈子,只能硬着头皮乖乖作答,“我想说柳大哥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担心咱们送的礼物人家看不上……”
“借口!分明是你害怕丢人现眼!”唐轩斥道,“兹事体大,昨夜我和三位护法已经向你交代的一清二楚,现下为师和司护法都在这里陪你一同‘罚站’,你还矫情什么?”
“师父,并非徒儿矫情,只是以我对柳大哥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黎海棠委屈巴巴地辩解,“我可以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可以求他,但送礼这招实在是……”
“逆徒,还敢顶嘴……”
“目光深远,心智方可豁达,很多事不能只看表象。”司无道打断师徒二人的争论,幽幽地说道,“若想说服柳寻衣消除对龙象山的芥蒂,就必须先了解他对我们究竟有何不满?唯有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
闻言,黎海棠不禁一怔,似乎有些领悟。然而,任他琢磨再三,却又一无所获,终究不得甚解:“难不成我看错了柳大哥的喜恶,送礼……真的可以对症?”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能不能对症,而是能不能进门。”突然,唐轩的声音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令讳莫如深的司无道和若有所思的黎海棠微微一愣,“哼!柳寻衣不是大梦未醒,而是故意对我们避而不见。”
在唐轩的眼神示意下,不明所以的司无道和黎海棠下意识地侧目而望,但见腾三石和萧芷柔由远及近,双双步入内庭。紧接着,是在谢玄的热情引路下,彼此谈笑,姗姗而来的少林方丈玄明、昆仑派掌门殷白眉、崆峒派掌门钟离木,以及河西秦氏的家主秦苦和蜀中唐门的总管唐辕。
有趣的是,这些人无一例外皆顺利进入内庭,而且在经过院门口时,都朝唐轩三人投去怪异的目光,却无一人主动打招呼。
众人鱼贯而入,视而不见般与唐轩三人擦肩而过,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其中,又以唐门总管唐辕的反应最具玩味。
他和唐轩是亲兄弟,甚至连江湖贺号都十分相似,弟弟唐辕擅使暗器,号称“千手修罗”,哥哥唐轩擅制暗器,号称“鬼手罗刹”。
昔日相濡以沫的兄弟却因唐门总管之争而反目成仇,闹到今日这般“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