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官员道:“敢问陛下,居将军所言之利为何?弊又为何?”
宋弘道:“弊者,若说鸣山一方,多少还可算是主动归顺,断稼山贼寇,此次分明是在鸣山军与神武左军的两面夹击下,迫于形势,为了自保被迫归降,难保日后不反。利者,一来,朝廷既已经接受了鸣山归降,再招安断稼山,正可为天下表率,同时也可振作士气。二来,红娘子之义父虽为朝廷剿灭,但宗相谋反,朝廷派兵镇压乃是天经地义,真正让红娘子痛恨的,反倒是当年分裂了红巾军,使得宗相兵败的断稼山贼首楚翰冠。楚翰冠本是宗相之副手,临阵反目,弟兄相残,红巾军与断稼军交战多年,水火难容。”
继续道:“居卿认为,红巾军有归顺朝廷的可能,但绝无可能与断稼军谈和。朝廷既接受了红巾军的归顺,那不如亦接受断稼军的投降。若是剿灭了断稼军,万一红巾军一反,朝廷等于是反帮红巾军除一大敌,使得红巾军坐大。接受断稼军的投诚,反可让这两家彼此牵制,任何一方若有反复,朝廷都可助一方围剿另一方,在这种顾忌之下,倒可让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敢轻易再反。”
群臣彼此对望,车健宇道:“居将军此言有理。以臣看来,虽说是有利有弊,但终究还是利大于弊。只是,断稼军此番乃是被迫降服,为示朝廷恩威,可让楚翰冠将其子送入临安,一来,朝廷将其子封官,以示恩德,二来,将其子留在朝廷,以为人质。此外,鸣山与断稼山俱受朝廷招安,自然要两军罢战。然也不可让他们就这般闲着,当以朝廷旨意,令他们北上与苗军作战。如今苗军占据巴蜀,又连下我华夏渌、螺二州,朝廷官兵俱在长河南岸驻守,以防蛮军南下,对苗军无力抵抗。令鸣山、断稼两军与苗军作战,则可牵制苗军实力,同时也可看他们是否真心归降,若是真心归降,日后论其功勋,封官拜将,亦无不可。”
宋弘道:“爱卿之言,正合朕意!”
环视一圈,厉喝道:“如今各寇依附,西南已定,然我华夏之大患,依旧是蛮族。收复中原,势在必行,朕欲励精图治,富国强兵,若不能复我河山,朕愧对列祖列宗,愿众卿与朕君臣同心,复兴大周。”
诸臣豪气顿生,纷纷拜倒,山呼震天。
……
***
接受断稼军归降的事,很快就分派了下去。
当日傍晚,天子宋弘在宫中偏殿里,接见了侍卫马军司军都虞使甘玉书。
甘玉书立于殿中,行礼过后,恭敬的道:“敢问陛下此番召见微臣,有何要事?”
天子宋弘略一沉吟,道:“朕有一差使,想要由你去办。”
甘玉书道:“请陛下明示,臣赴汤蹈火,不敢推辞。”
宋弘道:“你可知宁江此人,现在何处?”
甘玉书道:“这个……”
宋弘在龙椅前负手侧身,踱了两步,道:“宁江此人,有大功于社稷,他人不知,朕的心中却是知晓的。当日,昭宗皇帝若是肯如同先帝一般,以他为相,用他新法,纵然依旧无法守住湟河以北,却也不会使得京城沦陷,中原大片土地为蛮族铁骑所践踏,昭宗亦为蛮胡所掳,文武百官俱皆蒙难。只是,在击破蒙郁主力之后,威远军南撤,为朕之神武左军,但是宁江却以上得罪于昭宗,下未能守住昊京,无功于社稷为名,离开了神武左军,朕令居志荣,请他来昊京,朕必重用于他,居志荣却上表请罪,说他也不知宁江去向……”
甘玉书道:“陛下……”
宋弘挥了挥手,道:“你且听朕说完。如今山河色变,我华夏已失去了半壁江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说宁江不愿为家国效力,朕是不信的。昭宗如此亏待他,去岁昊京被蛮军包围,他依旧全力勤王,歼灭蒙郁十万蛮兵,若非其他各州官军实在是不堪一击,原枢密院使、太尉唐郝功拥数十万大军,竟不敢与蛮军一战,威远军首尾难顾,昊京也不至于被破,昭宗亦能幸免于难。此未华夏千古未有之奇耻,然而在此事上,宁卿是有功的,朕亦深知。”
又道:“其实朕也知晓,在江湖上,朕的神武左军,是被称作宁家军的。朕变更军制,重启三衙十御,威远军虽改名为神武左军,然军中将领从上到下,朕都未动,不只是因为,这是一支能打的军队,朕希望继续保持他们的军心和锐气,更是因为,朕希望宁卿能够再次入朝,为朕所用。驱逐蛮夷,收复河山,不可少了宁卿,而朕亦与昭宗不同,只要宁卿肯入朝,朕必重用于他。”
甘玉书道:“陛下,臣也不知宁江现在何处。”
宋弘笑道:“朕当然知道,但这却是朕交给你的使命,朕欲让你去做一个鲁仲连,说一桩亲事,你可愿意?”
甘玉书讶道:“亲事?陛下的意思是……”
宋弘道:“你可知,先帝神宗在位时,曾有心将红蝶公主许配给宁卿?那时,宁卿因鸾梅长公主之死,心伤过渡,辞官离京,先帝明言,只给他两年时间,两年之后,先帝必夺情起用。后来蛮族首次南下,宁卿自发前往采石峡,阻止了蛮军威胁昊京的偏师,先帝大悦,故此重用于他,亦有心将红蝶公主配之,只是后来,先帝驾崩,昭宗即位,此事方才作罢。如今,红蝶已渐渐长大,她与鸾梅本为姑侄,朕观之,与鸾梅长公主,亦有七八分相像。朕听闻,宁卿至今仍未取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原本就是家中独子,虽因鸾梅长公主之死,曾有终身不娶之誓,然红蝶既为鸾梅侄女,以侄代姑,也不算违了誓言。朕给你的使命,就是让你找到宁卿,定下这门亲事。至于该如何找他,怎样将他说通,那就是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甘玉书一时哑口无言,显然,天子不打算给他推辞的机会。
陛辞之后,他走出皇宫,抬起头来,看着已经逐渐升起的星和月,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原以为自己是一个风花雪月醉梦人,想不到竟是四处奔波劳碌命,看来这一遭,不去不行了。
负手往前踏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