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服软(1 / 2)

三千行情诗 洝九微 1996 字 20天前

顾南湘最讨厌下雨天。

记忆里父亲牺牲的消息就是在一个雨天送来的,那个时候她年纪尚小,不理解那个叔叔眼底的哀恸,只听他对母亲说:“嫂子,顾队为了保护大家……你,节哀。”

节哀两个字落下的一瞬,母亲直接昏了过去。那个时候屋外就落着倾盆大雨,窗子上漫布水痕,她原本坐在桌前画画,画纸上爸爸的样子才堪堪画好。

可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后来母亲生病,将她送到顾家的那天也下着雨。蒙蒙的细雨,小小的女孩子抱着女人的腿,还挂着婴儿肥的小脸已经哭成了花猫,“念念乖乖,念念听话,妈妈不走。”

可任由她如何哭闹,肉肉的手指还是被一根一根掰开。女人眼底噙着泪花,但还是义无反顾地上了车,那条青灰色的路绵延到看不见的尽头,黑色的车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殆尽。

她被一个人丢在了陌生的大园子里。

再后来,她一个人住在顾家,有自己的房间,被布置得温馨又漂亮,可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

她怕黑,怕空落落的感觉,怕暴雨天的电闪雷鸣。

再也没有爸爸在床边摸着她的头,说:念念不怕,爸爸会保护念念,怪兽不敢来。

再也没有妈妈在雷声轰隆碾过的时候拍着她的背,小声道:妈妈在呢。

这个世界好像忽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讨厌下雨天,害怕有雷声的雨夜。

一如今晚。

窗外又一道惊雷劈下,顾南湘把被子蒙在头上,整个人蜷成一团。别说她二十岁的人怎么害怕打雷,有些反应根深蒂固,就是八十岁也会有应激反应。

一些模糊的画面回闪,荒凉的墓园、死寂的病房、瘸了腿的男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顾南湘紧紧闭着眼睛,她拼命想要挥去脑中的那些可怖的画面,可被搅散的人影不消片刻又一点点重新聚拢。

顾南湘将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让低沉好听的男声帮她驱逐掉那些画影。

人是不是在恐惧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脆弱?

顾南湘缩在被子里,听着顾肖给她录的歌,清沉的男声落在舒适的音域,优雅如提琴。

她好想顾肖啊。

很想很想,想要见到他,想要他在身边。

如果可以,还想要哥哥抱抱她,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轻抚着她的后背,说:念念,不怕,哥哥在。

即便他们才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争吵。

即便他停了她的卡还不和她道歉。

顾南湘想起到顾家之后遇到的雷雨夜,好几次她都是一个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用被子蒙着头,连哭声都不敢太大。

最严重的一次她发着高热躲在被子里,雷声每炸过一次,小小的一团身子就抖一下。

最后还是起床喝水的顾肖发现了她的异常。

因为她实在太害怕了,不受控制地呜咽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那晚,是顾肖陪她睡的。

那会儿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顾南湘无比依赖这个哥哥。她抱着兔子玩偶缩在被子里,微肿的眼睛依然乌亮亮,看着身边距离她半臂远的小少年。

“哥哥你不会走吧,趁念念睡着了的时候。”

“不会。”

半晌,顾肖又睁开眼,触上她乌黑的眸子,依然凶巴巴的两个字,“睡觉。”

小南湘唇角却弯起个笑,“好。”

她不怕顾肖了,虽然他有时候说话还是那么凶。

之后的很多年,每逢雷雨夜,顾肖就会提前抱一床被子来顾南湘的房间。只是渐渐地他不肯再和她睡一张床,只窝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再后来,沙发开始不能容纳他的身高,他便只能曲着腿将就一夜。

这样的陪伴持续了四五年,顾肖要去读大学了,之后每逢雷雨夜,他就会提前给顾南湘打电话,然后电话一整晚不挂断。

那个时候隔着一道窗子,外面电闪雷鸣,房间里却岁月静好。顾南湘窝在柔软的大床里,听着顾肖那边的声音。

有时候是钢笔尖沙沙划过纸页的声音。

有时候是指尖快速轻击键盘的声音。

有时候是很低的交谈声,发音纯正的法语,是最好的伴眠曲。

偶尔顾南湘也会闹腾,“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像小时候那样。”

“你几岁了还要听睡前故事?”

“那你给我唱首歌,法语歌。”

“胡闹。”

沉默的时间里,是窗外沙沙的雨声。

顾南湘好像听见顾肖喉结轻动的声音,听他又问:“想听什么?”

好别扭的男人。

她生出捉弄的心思,“嗯……LePapillon”

一首脍炙人口的法语童谣。

顾肖:“……”

半晌,听筒里倏然响起男人浅浅的吟唱,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雨夜落在最舒适的音域里,按摩着耳膜。

Jetegribouilleraidescartescommeungrandexplorateur

Pourlesmomentsoutut'écartes,que?atefassemoinspeur

我会像探索家般为你绘制指南

在你失去方向的时候,它能让你不那么害怕

《Deh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