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水小筑没待多久,连漾便借口要收拾些东西,先离开了。
管衡也随她一起出来,犹豫再三,才说:“漾漾,若你不愿去至善阁,我可以再与师父商量此事。”
“不用。”
管衡步子稍缓。
想起述星那张与述戈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有些不安,本能地想要留住连漾。
“要是你不愿意,可以告——”
“师兄。”
连漾猝然出声。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趋于烦躁。
她记不清何时养成了这陋习,但等意识到时,就已经被困在大起大落的情绪里了。
这种躁戾在心间膨胀,却又被强硬束缚的滋味并不好受,连漾下意识捉住了拴在腰间的山茶红的穗儿,摩挲几番,又试图借助转移话题来平复——
“师兄,带学的名册安排好了吗?”
在万剑宗,刚进宗的每位弟子都会安排一名师兄或师姐带学一年,往年的名册都由管衡负责,今年也不例外。
“大致差不多了。”两人恰巧行至管衡的洞府附近,管衡扫了眼紧阖的府门,“可要进去看看?”
过快的心跳逐渐平稳,连漾点头。
她正有这个打算。
-
两人去了管衡的书房。
管衡拿出名册,提笔涂抹着什么。
“今年统共二十三名弟子,主峰很难容纳,预备分一批去次峰。”
连漾在他身侧翻看着一本符书,问:“带学名册里,可有我的名字?”
“没有。”管衡头也没抬,“我们明年有其他要事,需要离开宗门一段时日,若是带学,会繁忙许多。”
连漾走至他身侧,抬手,悄无声息地将听令符贴在了他身后。
刚贴上,符箓的末端就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烧着一般,开始逐渐消失。
她只扫一眼,便收回视线。
“师兄,”她试探着问,“能不能让我看看名册?”
管衡看着性子温柔,实则说一不二,也向来不会让旁人看自己的东西。
但连漾刚提出请求,他就将名册往旁一推。
“自然可以。”
连漾暗叹。
管衡已结成内丹,而她的灵脉还未完全成形,按理说他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但听令符竟能越过灵力限制,果真神奇。
连漾就势翻开名册,粗略翻了几遍。
她的指尖顿在首页,说:“我好像也没看见述戈的名字。”
听令符的作用下,管衡如实回道:“只剩他一人了,还未想好让谁来带他。”
“既然是我引他上山,不如将述戈交由我来带?”连漾将簿册交还与他,“师兄,您觉得呢?”
这回,管衡竟陷入犹豫。
他轻握软毫,迟迟不言。
温和的眉眼间,隐隐见着一丝不悦。
连漾以为是听令符失效,又唤他一遍。
管衡这才开口:“我认为很好。”
说罢,便将她与述戈的名字写在了簿册上。
每写一笔,他神情中的不快就明显一分。
可写字的速度却不见变慢。
看着他写完后,连漾问:“师兄,既然已经定好名册,不如尽快安排下去。”
管衡点头:“也好。”
说罢,便在名册上压了玉印,又借助传讯玉简放出了消息。
一经玉简放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做成这事,连漾也觉舒坦许多。
至少现在,不用想办法找借口去见述戈了。
此时,听令符已快燃烬。
她忽想到什么,稍敛了笑。
“师兄,”连漾细盯着他,“师兄……为何讨厌我?”
在系统给她的那些剧情里,管衡戾气横生,对她更是极尽羞辱,根本看不出一点温柔的影子。
若非因为厌恶,又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差。
“怎么会讨厌你呢?”管衡面露一丝讶异,随即露出温笑,“我很喜欢漾漾。”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听令符恰好燃烬。
连漾抿紧了唇。
她不由怀疑,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算了。
她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大概也只是他拿来消除她戒心的假话。
当她知晓剧情后,最先消失的,便是对他的信任感。
一旦失去信任,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产生怀疑、戒备。
往日的温柔和善,也就都成了虚伪算计。
而管衡的注意力已移至那份簿册上。
方才他写下连漾和述戈的名字时,并未感到丝毫异样,反而心甘情愿。
但不知为何,现在他却分外后悔。
他怎么会把连漾和述戈安排在一块儿。
悔意搅得管衡魂不守舍,他捉住笔,下意识想要抹去那名字。
但刚提起笔,就听见身旁的连漾道:“师兄,这宗令来得倒快,我的玉简上已收到了。”
墨点儿洇染纸页,管衡攥紧了笔管。
他差点忘了。
若只是盖上玉印,尚还能自己作主修改。
但已经下发宗令,如果要再修改,便需向长老门提交申请。只有至少三位长老同意,才可再改。
而他却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拿不出来。
管衡那素来含笑的脸,目下却变得黑沉。
许久,他终是半阖了眼,放笔。
“好。”
***
第二天早晨,连漾才练完剑,述星身边的那小仆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