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旺先生……你这是作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张青山刚称呼对方为先生,就明显看出达旺浑身一哆嗦,竟然吓的一把跪在地上,边磕头边紧张的说着“张大人饶命,饶命”,弄的张青山有些尴尬,不习惯于对方如此行为,赶紧过去要扶起他。
要知道,达旺可是洛桑的大管家,在这个小部族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却因为一个十分普通的称呼就被吓成这样,而且还是在洛桑不在场的情况下,真真的展现出了‘体制森严’四个字的威力。
但让张青山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威严’还没有展现到极致。
他走过去想扶他起来,可手都还没碰到跪在那儿,双手平放在地上的达旺,却见达旺急忙向后退,惊恐的连头都不敢台,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奴仆对于贵族阶层根深蒂固的畏惧,让张青山眉头一皱,却没有再逼迫对方。倒是身后的周宝玉嘀咕了一句“这怕的也太过了点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一瞬间,张青山心里陡然亮堂起来:不错,这种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确实让下阶层的人打心眼里畏惧,从那三位跪在地上连话都不敢说的人身上就能看出。但眼前这位达旺却是个例外,他可一直是洛桑的大管家,是洛桑心腹中的心腹,别说洛桑不在场,就是在场也不应该对自己三人畏惧成这样——在张青山看来,他这种极度畏惧的表现是在有些过头,都有些丢洛桑的面子了。
那么,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他在演戏。
而他这样做,或者说洛桑派他来这么表演的目的,表面上看是对贵族(洛桑认为张青山是兄弟,自然也要算在贵族圈子内)的敬畏,也是洛桑对张青山的尊重。可深入点的意思就是:洛桑看重张青山这个朋友,也感激红军,但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不是那种‘开明绅士’,说白了,他不可能和红军完全走到一起。那么,他派达旺这么表演的意思就明显了:大家只以私交论,别提红军那些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通俗点说,这就是一种委婉的提醒与警告。
明白了这些,张青山再看向跪在地上的达旺,心里就有些恼怒了。寻思着:既然你这么爱表演,上杆子的来表达那种意思。那行,今儿老子就当一回老爷,也让你这大管家好好伺候伺候。
“达旺,还有你们三个,都给我起来。我有话问你们。”
“多谢张大人。”
见达旺爬起来后,微微躬着身,头也半低着,如同一只等待命令的忠犬一般,站在一旁,等待着主人的命令。张青山的心里越发不舒服了,背着手,装出一副老爷派头,说话声也低沉了些:“达旺,洛桑兄弟要我教他的族人如何修房子,而他们三个被选派出来,肯定修房子方面有一定的了解。你问问他们,都了解多少?”
“回张大人的话,以前中央红军帮我们修建房子的时候,族中有些人跟着学了一些,而他们三个是族人中学的最好的……”说到这儿,他微微抬头看了眼张青山,又赶紧低头小声道:“张大人,其实,主人让他们三个跟您学艺,主要是想……是想。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还是劳驾您移贵步跟我去看看,相信您一看便知道了。”
要不说印象很重要!人的心里一旦对某些事物产生怀疑,那么,对于对方的任何话就会本能产生怀疑,进而分析。
这不,达旺说的合情合理,没有什么毛病可挑剔,但在张青山听来,却一举肯定了达旺先前是在故意表演来传达那种意思的:你这大管家真要如先前那般对贵族阶层的人敬畏如虎,那么,主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哪来的胆量来补充?
想是这么想,但答应的事情还得做。再说,张青山对于达旺吞吞吐吐,却又表达不出来的东西也产生了些好奇。
“带我去看看。”
很快,就来到一处牛羊成群之地,在羊圈旁边,有一个十分陈旧破烂的小蔵包。因为蔵包周围堆积半米厚的一层牛羊马粪,因为昨夜下大雨的关系,这些粪便外层看起来黏糊糊地,不仅恶心,而且很厚,就连周宝玉这样穷苦百姓出生,又四处当叫花子的人,对于这样的生活环境,都忍不住皱起了深深地眉头。
而那三个跟随在周宝玉身后的学徒,对于这样的环境虽然没怎么在意,却纷纷用不屑或冷漠的目光看着跪在藏胞外那四人,可见地位在什么地方都存在。
但达旺带张青山三人来此的主要目的,还就跟这蔵包外的那圈厚厚地牛羊马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