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方向走了大约两百五十米时,时不时回头注意自己那匹马儿的周宝玉,无意中发现身边一个水坑里有些异样,仔细一看,居然是半个马脑袋。
“大哥!老周,你俩快看,这是不是我们丢失的那匹马?”
张青山和周平大喜的跑过来,一看,却不得不失望:确实是丢失的那匹马,只是,这匹马除了那半个脑袋露在污泥上,别的部分全都被污泥掩盖了。
这么久的配合,很多事都不用说话,往往只要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就如同现在,周平皱着眉头看向张青山,张青山轻叹一声,摇摇头。
“好了,宝玉,走吧!”
“大哥,不打捞了?”
“这水草地里太诡异,水都有不同程度的毒。这匹马上的东西都被污泥包住了,就算打捞上来,十有八九都没什么用了不说,吃了的话说不定反而会中毒。”
周宝玉张了下嘴,想说:把那三双高筒皮靴打捞上来也好啊!可仔细想想,为了三双暂时没什么实际作用的高筒皮靴,就有被感冒发烧的可能,确实有些不划算。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叹了口气,惋惜的看了看,依依不舍的走人。
接下来的三天,并没有什么突发情况。不过,大概是因为损失了两匹马,三人的心情都不怎么舒服,加上周围那种由安静所带来的压抑气氛,三人都不怎么爱说话了。哪怕三人都想着把气氛提高起来,以打破这种压抑,可往往都是说了几句后,就渐渐地失去了谈性。
也正因为那两袋青稞被打湿,三人这三天特意一日三餐,每餐都尽量多吃,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倒是大家都很有觉悟性,不用别人提醒,就一路采集认识的野菜装着,就是为了防备万一粮食不够的话,可以用野菜充饥。
然而,也并不都是坏事,也有一件大好事来坚定三人对于追赶主力部队和走出草地的信心:这一路上,三人又断断续续地碰到了十多具尸体,肉体都还在,没有一具是白骨,显然,这十多具尸体都是最近才死的,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张青山三人所在的部队留下的。倒是偶尔能在某个土坡上看见一座坟,显然,这是部队经过时,将那些白骨掩埋了。也就是说,张青山三人追赶的方向准确,只是不知道具体的距离又多远。
还有就是,路上开始出现了有的尸体不是躺在相对干燥的土坡上,而是倒在了野草上,也没人收拾。这是三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也是半喜半忧:喜的是,这种情况越发说明他们离主力部队近了,忧的是,这样的牺牲渐渐增多,都是自家战友,看到这种情况,谁的心里不感到难受?况且,他们越发担心主力部队的损失情况。
“左大腿受伤,已经腐烂。”又是一具尸体倒在水草地上,这是这几天来最常见的事,让张青山三人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了:每次都满怀希望的跑来,为的就是追赶那几乎绝望的希望——万一碰到个奄奄一息的战友,也许,凭借着三人所带的药品,能挽救回来,哪怕一个也好,但每次得到的都只能是失望。
在这种不断的失望打击下,三人对于这类情况想变得不麻木也难。
以至于现在三人只是潜意识的上前,先摸一下对方的动脉,确定死亡后,再检查一下对方到底是因为伤病还是饥饿而死亡。随后,就只能摘下对方军帽上的五角红星——绝大部分死去的战士的五角红星都被人摘走,但有少部分死去的战士军帽上的五角红星还在。最后,只能对尸体敬了个军礼,转身继续长征。不是三人心狠,碰见战友的尸体也不帮其掩埋,而是因为附近没有干燥的土坡,全都是水草,就算三人想拖着尸体走,也不能确定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将其入土为安。说白了,这样做的话有些徒劳无益,而且极大的耽误了路程——万一下一个躺着的战友奄奄一息中,三人因为脚力快而感伤,救战友于关键时刻,岂不是比这更有意义?
张青山微微点头,甚至不忍心去看满眼失望的周宝玉——一开始碰到这样的场面,张青山还耐心的安慰周宝玉,劝其对革命不要失望,可碰到次数多了,张青山自己都有些失望了,就只能靠周宝玉自己去适应。
“摘下他的五角红星,我们继续长征。”
收藏了这位战友军帽上的五角红星,敬礼,离开。
这种打击虽然不激烈,但潜移默化下,还是让人对于前途感到怀疑,甚至是信心上的绝望——如果是一个人茫然如机械般的走着,恐怕在精神上早就被环境压垮了,好在他们是三人,有同伴陪伴的感觉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重要与珍贵,虽然三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和迷茫:我们真的能走得出这水草地吗?
当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心灵,默默地走在茫茫地水草地上,夕阳西下之时,周宝玉却突然指着前方,声音中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期待,四分怀疑。克制着音量,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