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注意到,此时,四个男的全都低下了头:多好的姑娘,增肥的原因只是为了在最为困难,别人都倒下的时候,自己能多点体力找些野菜来救同志们的命,多拉着同志们走几步路而已。身为男的,听到这话由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谁不感到愧疚?
秦芳闭眼了一小会儿后,觉得气氛陡然沉默下来,睁眼看了下四周,问道:“姐夫,你们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该不该问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个我来说。”秦芳兴奋的爬起来,可刚爬到一半,陡然想起自己增肥计划,又赶紧躺下。正要开口,却听周平笑道:“好了,大家可以暖脚了。”
出于对这个小火窑的好奇,在张青山的示范下,大家都积极伸脚。
跟张青山三人第一次享受这种舒坦一样的效果,三位新人都第一时间露出了满足的神色,秦芳更是大呼小叫的叫出自己的感受。
就连气呼呼地抱着碗而回的周宝玉,一看到小火窑,立马就忘记了找秦芳算账的事,加入其中。
六人都躺好后,张青山悄悄地问身边的秦芳:“小芳,现在有药了,你怎么不给他俩上药?”
秦芳也小声回到:“老彭的右大腿被刀子刮破了皮,并不深,没伤到筋骨。先前因为药少,不敢多用,加上营养跟不上,又长时间走路,没好好休息,所以,伤口有些发炎。碰到你们的时候,我刚给他换完最后一副药。刚才在你切牛肉的时候,我看了下他的伤口,给他两片消炎药,明天早上再给他换药,打一针,问题不大。老吴的就更简单了,扭伤的左脚到了经,早就用两块板子固定,用拐杖走路,别碰到就行了。现在只需营养跟得上,不需要用外药帮助。”
张青山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给大家散了一圈烟,边抽烟边看似轻描淡写的问他们这一路的经历。
随即,以秦芳为主讲,彭兵和吴邵红偶尔添加,开始诉说他们这一路来的艰辛。
燕子口伏击战,因为殿后部队被国民党骑兵师猛冲,后续部队有些被冲散了。很多受伤的同志对于秦芳她们总部医院来说,压力剧增。
从燕子口到水草地,这一路上,跟张青山心里猜想的一样,有些重伤的同志自杀了,但轻伤员也不少。等到了水草地边缘时,部队缺衣少食,开始实行配额供给,而药品的稀缺,也让人只能对天长叹悲呼。
首长们开会研究决定,出于食物的减少,为了能扩大采集野菜等食物的范围,不能在这么集中了。于是,除少数如总指挥部之类必不可少的总部机关外,其余的都必须下放,而总部医院大部分伤员就被下放到各自原来的师里,而大部分护士,也领到了任务:每人最少要负责照顾五位伤员。于是,她们也跟着下放到各师。
秦芳因为年纪小,加上当护士的时间不长,对护理的知识在众护士中属于垫底者之一,自然被大家照顾,分给她的全都是轻伤员。也是巧合,她被分到了十七师。
然而,作为模范师的十七师,在长征路上基本上都是先锋,消耗相对于别的师要大一些,也是第一个断粮的师:进入草地几天后,有的连队就开始断粮,到了第十天,全师断粮。
秦芳到了十七师后,自然被大家宠溺般的照顾,但她很有觉悟,每次都只是吃个半饱就说吃饱了,把别人送给她的时候,每餐节约下来的多余食物送给伤员。
全师断粮,她也只能跟着大家餐餐野菜,偶尔有人特意给她送点珍贵的粮食,她也全都转送给了伤员,默默地吃野菜,默默地付出,还得经常强打起笑脸,用自己的歌声和欢快当大家的开心果,给伤员竖立信心,为伤员的伤势恶化而着急,无数次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责备自己的无能。
但是,原本就长期处于半温饱而营养不良的她,在全师断粮后,身体体质也急剧下滑。于是,她掉队也就很正常了——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她又偷偷地躲到不远处的茂盛草地上哭泣,结果,不小心睡着了。也许是长期以来第一次潜意识里放下各种复杂心情的熟睡,让她一觉睡过了头。而别人还以为她对革命前途绝望,而偷跑出去自杀了——这样的事太常见了,大家麻木到都有些见怪不怪,于是,等秦芳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大部队不见了。
她顺着大部队的脚印追赶,沿途,碰到了一些同样掉队的战士,其中大部分是轻伤员。
也不知是不是跟大部队走岔了,还是大部队脚力快些,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走着走着,沿途居然没再见到什么掉队者,此时,他们一共有十七个人。
这十七人中,有的人陷进了泥潭,因为救援方式不对,一开始连救援人员也被拉入泥潭里——吴邵红是因为劳累掉队,之所以崴了脚,就是因为救援掉进泥潭里的同志而受伤的,虽然救援没成功;有的因为过于饥饿,见沿途熟悉的野菜被采集光,就尝试着吃不认识的野菜,结果中毒而亡;有的因为过度劳累,加上饥饿,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救都救不回来。还有的人,当天晚上几个人背靠背的挤在一起,坐着睡觉,可等第二天早上出发去叫人的时候,却发现,几人全都永远的‘沉睡’了……
短短两三的时间,这只十七人的队伍,就只剩下眼前这三人了。可以想象,能坚持到现在,秦芳三人完全是靠自己的意志力与对革命的信念在坚持。但就算是如此,如果没碰到张青山他们,秦芳三人在极度饥饿与疲惫下,必定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