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畜生只判了个“穿箭游营”,而后面三名因为饿极了抢米的士卒却被砍了脑袋,让刘之洋对毛承禄这位內丁参将的评价顿时差了一大截。
稍一打听刘之洋便明白其中的猫腻那五个畜生是耿仲明营里的人,而耿仲明、毛有德和毛承禄是一派,所以死罪变成了活罪;三个抢米的却是刘兴治的人,恰是毛承禄的对头,后者自然要痛下杀手。
他这种明显的偏袒顿时引发了一阵风波,阶下众将分成了三拨刘兴治为首的几个将领当场便鼓噪了起来,而毛有德他们一伙儿则站在了大案旁给毛承禄帮腔,更多的人则和刘之洋一样,选择了冷眼旁观。
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了一会儿后,刘兴治他们毕竟实力不济,挣扎一番后只得骂骂咧咧愤然离开,任由毛承禄将那三个倒霉蛋砍了脑袋。
一场风波看似就这么平息了,但刘之洋很清楚,东江镇内部的裂痕又扩大了一些这也难怪,时下大明军镇都是一个德行,拥兵自重、实力为尊,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的资本;东江镇有毛文龙压着还算好一些,关宁、登莱等处,这种拉帮结派、仗势欺人、排挤同僚的戏码哪天不上演再加上有那些文官的掺和,只怕比东江更赤裸、更血腥、更无耻得多
正想着呢,刘之洋和毛有德那几个群殴的手下被带出来了,果然不出刘之洋所料,这点小事上毛承禄都要分个亲疏远近他的兵每人挨了二十军棍,当场打得鬼哭狼嚎的,而毛有德的人则判令“回营自行惩处”
刘之洋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极为齿冷,以至于他带着挨了棍子的兵离开时,鸟都没鸟冲他拱手致意的毛有德。
刘之洋自然也不知道,他刚走不久,一封来自宁远的急递便送到了毛承禄的面前。
而在此刻皮岛对面铁山山脚下,一位短打扮浑似农夫的老者,正蹲在新辟出来的山田中,观察着地里刚冒出来的新苗。
“军门,屯田虽是大事,却也不至于让您亲自下田嘛。<>”老者身后一位穿着二品狮子补服的武将劝道,手里还攥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老者不用说便是名扬海内的孤胆英雄毛文龙了,他今年已是五十三岁的高龄,却仍是猿臂蜂腰,浑身散发着一股英武的气息;而他身后这位,便是东江镇副总兵,署理铁山战守屯田诸事的陈继盛了。
听到陈继盛的劝慰,毛文龙站起身拍了拍手,扶着腰冲陈继盛一笑道,“久不事稼穑,老矣”
借着陈继盛的搀扶,毛文龙跨上了田坎,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承平兄所言不无道理然立军之本,在粮在饷,其中粮秣更是根本,军无粮则必乱袁蛮子视事以来,我东江镇断粮缺饷已八月矣,若非东印度公司鼎力相助,诸岛饿毙之士卒百姓,不知凡几”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陈继盛手中的册子道,“依此书所言,这土豆、玉米、番薯三物实乃天赐我东江镇活命之物,故此老夫方才如此急于验证,明知三物非其时而执意下种不求亩产五百斤,但凡有个二三百斤,东江诸岛何至于饥馑”
陈继盛闻言不由得随手翻看起那本小册子来,可惜他是个纯粹的武夫,里面的字倒有一大半不认识,嘴里却没停,“军门所言极是想想俺们东江,从开镇以来好像就没吃饱过肚子但教俺们能吃饱,早他娘的打到赫图阿拉去了”
毛文龙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认同陈继盛的豪言壮语,却没打击他的热情,轻言慢语地回应道,“壮哉承平兄自林丹汗败亡之后,鞑虏其势已成,已非老奴酋时那般单薄今日之辽事,若上下不同心、诸部不协力,恐难与鞑虏相抗袁蛮子大言炎炎,竟敢向今上夸口五年平辽,实乃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