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文党的书房中。文党正襟危坐,面色难看。一边是长史常事,另一边是都尉唐蒙。三个人已经沉默的坐了好半天,没人说话。跪在他们面前的李成抬头看了看几人,又把头底下,规规矩矩的跪好。
“李司马,你是说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和谣言有关?”文党首先提问。
李成连忙道:“是,谣言多来自那些外来陌生人,都是些饭后的谈资,我们也不好处理!”
“抓!敢有妄议朝政者全都抓起来!”常事很生气了,谣言传的太多,版本千奇百怪,核心还是皇帝和文党。
唐蒙摆摆手:“这如何抓的完,《国语》中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是咱们动手抓人,恐怕就坐实了这些谣言,那些背后的家伙定当拍手大笑。”
“那以唐都尉的意思该怎么办?”
“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
“这些天外面的谣言我听说了一些,说的是太皇太后软禁了陛下,又将董仲舒下狱,这些都有可能,但说什么淮南王准备利用这次的事情对付蜀郡,对付太守,此事便是空**来风,是那些不愿见我蜀郡蒸蒸日上之徒有心为之!”唐蒙越说越气愤,对文党深施一礼:“属下以为,此事太守不必介怀,过上半月朝廷的诏令未至,那些传播谣言者便自然绝迹,到时候再做处置不迟。”
文党想了想,微微点点头。这才示意李成起身:“子恒可有消息?”
李成又连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找,过几日应该就能回来。”
“哎!子恒在成都的时候,天下太平,我蜀郡蒸蒸日上,这才刚走了几日便搞得人心惶惶,你们可能觉得这是巧合,可我不这么想,诸位,此事值得我们好好思考,为官一任便要造福一方,蜀郡刚刚有了起色,我可不希望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喏!”唐蒙常事李成三人连忙起身回应。
翠香楼二楼的包厢里,霍老四一边喝酒一边望着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依然很热闹。这里靠近西市,最多的自然就是各地的商贾,见了面相互间抱拳施礼,说些场面话之后又匆匆分开。对于这些人来说,生意才是最关键的,至于其他只不过是谈话的楦头。
一连喝了三五杯,店掌柜揭开帘子进来,将伙计托盘中的酒菜一样样的摆在桌上,赔了个笑脸转身带着伙计出去。菜品并不丰盛,自从苏任走了之后,霍老四每天都会来翠香楼坐坐,这是蜀中商会的地盘,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能从这里得到不少各地的信息。
楼下的大堂里,有人正在高谈阔论,说的自然是朝廷最近发生的大事:“太皇太后将陛下软禁,和开国之初的吕后有何区别?我等作为大汉子民,应当联名向朝廷进言,迫使太皇太后放出陛下才对,若说如今的窦氏和吕后可没法比,吕后虽残暴却也有几分能力,如今的窦氏无才无德何以执掌天下?”
说话的是个年轻后生,看打扮就知道是儒生。这一次儒生被打击的最狠,自然愤怒就更大一些。
另一张桌子上,一个上了些岁数,张的脑满肠肥的家伙笑道:“陛下年轻,想要有所作为咱们不便议论,可总归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被你们这些儒生撺掇着,谁知道会把天下搞成什么样子?”
“治理天下乃是陛下的事情,窦氏一个女人哪来这等本事?苏校尉不也十七八岁?”儒生显然对这人的说法不赞成:“吕家当年是什么下场,难道窦氏看不清楚,现如今窦氏控制朝廷,又有窦婴之辈为其张目,弄不好真会成为第二个吕后。”
“吕后又如何?咱们求的是个安稳,只要蜀郡依然如故,谁掌朝廷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一人反驳,这话得到了很多商贾的支持。
儒生大怒:“你们这些奸商,只顾眼前,岂不知若是朝廷动荡,就算远如蜀郡一定会被牵连,别忘了蜀郡太守也是儒生,窦氏为了打击儒生,董先生都被下狱,文太守可能久呼?”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儒生的话说的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
那儒生微微一笑:“现在知道了吧?朝廷有事,天下谁都跑不了,还有苏校尉他也是文太守的学生,文太守若被朝廷问责,苏校尉何以自处?这蜀郡的繁荣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奉劝一句,即便不想卷入朝廷纷争,至少也得离那个苏校尉远一点。”
楼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霍老四听的清清楚楚。看了看对面的刘高,道:“听见了吧?谣言已经转向,奔着先生去了!可查过,此人是谁?什么来历?”
刘高道:“不过一个小卒而已,就住在东市的来升客栈,据说是从江陵那边来的,这些天这家伙游荡在各家酒肆,总是鼓动百姓上书,每每说到最后都会把先生扯进来。”
“对了,还有几个也都是江夏南阳一带的儒生,虽然住在不同的客栈,每天的活动却都一样,说是来游学,而且互相不认识,实际上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商议,已经监视了好久,只需十个人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霍老四摇摇头:“先别着急,再看看,这恐怕是他们的第一步,就算我们抓了也不好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