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吭声的司马相如突然道:“董先生的事情的确不好办,刚才文太守在宴间的话让我有所联想,这一次文太守能顺利出狱,馆陶公主府安静的有些奇怪,董先生和文太守不一样,咱们若是还继续明着做这件事,我担心……!”
“什么意思?直说!”冷峻没有听明白。
司马相如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若馆陶公主将咱们和董先生的事联系在一起,你觉得太皇太后会如何反应?”
崔成儒也是一惊,他人老成精,这一年多都在和长安的官吏打交道,很多事情作为局外人他看的清清楚楚,连忙点头:“对!很有这种可能,董先生是因为儒生的事情被牵扯进去,儒生被太皇太后定为忤逆,这罪状可大可小,咱们若被牵扯其间,就算是陛下也未必能救出我们。”
“那怎么办?董先生咱们就不救了?”冷峻有些着急。
苏任摇摇头:“一定要救!”
“那万一……”
“不能这样明着救,咱们若被牵连进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这件事咱们得另想办法。”苏任想了想:“还是那句话,得从陛下身上做文章,在儒生这件事情上,你我无论是谁都碰不得,也只有陛下可以和太皇太后硬着来,所以一定要想办法见到陛下。”
冷峻苦着脸:“这怎么可能?陛下住在皇宫,咱们这些人哪有机会?”
事情到了这地步,好像陷入了死胡同,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搭上梯子也够不到。苏任第一次觉得无力,不是没劲,而是有劲没处使。等级森严的社会中,百姓就是蝼蚁,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雄鹰的脚步。默默的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过一万种方法,可没一种能够顺顺利利的接近皇帝。
半夜的时候,文党推开了苏任的房门。苏任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老师,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文党笑笑:“睡不着,出来转转,看你房中亮着灯,就进来问问可以和我出来说说话吗?”
苏任一边点头一边穿衣,跟着文党来到院中。亭子里,石桌旁,师徒二人就坐两边。黄十三端着一壶茶和两个杯子放在石桌上,又静静的退到一侧。今天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只不过长安的天空和成都不一样,这里没有山,四下空旷。坐在成都的家中,四周高大的身影将天空弄的像个井口。
苏任给文党斟了一杯茶:“听说老师被任为太史丞,那地方很好,有很多书,您应该喜欢!”
文党点点头:“是呀!记得我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赶着牛车,车上满满当当装了三百卷书,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心怀天下,若陛下能用我,我就能让大汉歌舞升平,后来去了蜀郡,先做县长,后为县令,一直做到郡守,自认为兢兢业业,让蜀郡百姓丰衣足食,可是到头来又怎样?蜀郡匪患不绝,郡兵疲敝,到让心怀鬼胎者趁机而起!”
“哎!”文党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一生活了七十多岁,唯一让我自豪的便是办了一座书斋,蜀郡百姓叫他文翁石室,或许百年、千年之后有人还会记得吧?”
苏任道:“何止千年,数千年都有人记得!”
文党笑了笑:“可惜我唯一看的上的徒弟却不是出自文翁石室。”
“我哪有师兄们的才学,不过就是个商贾而已,老师说这话让我汗颜!”
文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必自谦,才学不济可以再学,为人和做事这两样想学也学不来,这么些年我一直看着你,从小小的温水到现如今的长安,你所到之处都会给我带来惊喜,记得当初你和董仲舒的那场对话吗?这段时间老夫在狱中想了很多,儒家未必是最好的,百家争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若还有机会,老夫情愿为一私塾先生,绝不会再踏入朝堂。”
“老师!”
文党摆摆手:“我已经写好了辞呈,明日一早便会送上去,过几日就回成都,去那文翁石室做个真正的教书先生!老夫年过七旬,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苏任无言的看着老师文党,想要劝阻却找不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