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胡的撵太大太重,不适合行走岭南的山路,吕嘉弄了一辆稍好的马车让赵胡代步。和撵相比,马车又破又旧,而且四面透风,坐在里面很不舒服。才走了三五里,赵胡便坐不住了,让驭手停车,他要休息片刻。在四个内侍的帮助下,将肥胖的身子挪出来,拱卫的兵卒立刻清理出一块空地,将过路的民夫和百姓驱赶的离赵胡远一点。
“这是哪里?”
“回大王,刚出番禺五里。”
赵胡回头望向番禺方向,可惜大山和树林遮挡,什么都没看见。赵胡想哭,自赵佗在番禺建都,南越延续百年,从来没有那一位大王离开过番禺。他赵胡也算破天荒了,若再回不去,死了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用袍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宗庙中的先祖灵位可带出来了?”
“回大王,全都带出来了,先期已经送到置产。”
赵胡点点头:“百官和其他人可否跟着?”
“回大王,全都跟着,国相安排的很周到。”
“呵呵!”赵胡无奈的笑笑:“周到?的确很周到!连国都都丢了,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叔父呢?本王想和叔父说说话。”
“回大王,赵闻有国相照顾,您可放心。”
“本王要和叔父说话,没问你叔父在哪!”赵闻生气了:“去,将叔父找来!”
“回大王,汉人大军就在身后,还是赶路要紧。”
赵胡想抬脚将内侍踢倒,腿还没抬起来,自己先摔倒了。任凭赵胡在地上挣扎,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努力了好半天,总算坐了起来,喘着粗气,瞪着回话的内侍:“你!还不扶本王起来?”
“诺!”内侍不卑不亢:“快将大王扶上车,大王休息好了,要赶路。”
不由分说,几个内侍将赵胡硬塞进马车。一声喊,马车启动,继续赶路。赵闻的脑袋磕在了车帮上,碰的生疼,伸手摸了一把,还好没有出血。挣扎着坐起来,累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躺在马车里,赵胡仰天大笑。
吕嘉的马车比赵胡的马车好一点,也仅仅好了一点。山路难走,用轻便马车不至于陷入泥地拖不出来。路过赵闻身旁的时候,吕嘉将赵闻叫上自己的马车。两人相对而坐,好半天没有说话。
“咳!”吕嘉咳嗽一声:“赵大夫的身体很不错,这么长的路竟然一步一步走过来,想当初,赵大夫可不是这样。”
赵闻一笑:“若国相也想有好身体,可在山林中跋涉两月,便和小人一样。”
吕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老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
“国相今年不过五十有三,何来老一说?若只论相貌,到比我还要年轻几岁。”
“哈哈哈……,赵大夫越来越会说话了。”
赵闻摆摆手:“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话,当年如此,现在还如此,若国相不信,可随便叫人问问,看小人说的对不对?”
吕嘉笑了笑,看了赵闻两眼:“到了置产,我想请赵大夫重新为官,不知……”
“是南越国的官,还是别的什么人的官?”赵闻也看着吕嘉,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好半天,吕嘉才道:“不管是谁的官,全都是为了南越百姓,赵大夫应该不会拒绝吧?”
赵闻揭开车帘,示意吕嘉看外面:“国相说的可是他们?”
道路边,拖家带口的百姓艰难跋涉。他们没有官员的车马,仅有的一点家什谁也不愿意放弃,或抱或扛,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家四口正从吕嘉的马车旁经过,衣衫褴褛和叫花子没有什么区别。这家人没有男人,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一只手紧紧拖着孩子,另一只手还要护住物品,走几步就要使点劲,重新将物品抱好。
孩子又瘦又小,赶不上大人的脚步,两根如木棒一样的小腿努力向前迈,一声不吭,小脸憋得通红。一扭头见马车里有人看他,瞥了一眼重新将脑袋转过去。那眼神让吕嘉心里一惊,不由的往后挪了挪。
赵闻放下帘子,笑呵呵的道:“国相可看见了?这就是南越百姓,小人当初发下重誓,不救出所有百姓,绝不离开岭南,今日再发一个重誓,不救出所有百姓,誓不为官!”
赵胡今日算是看清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人心如海。吕嘉的目的昭然若揭,可笑自己竟然还一下跳进来。王妃将赵胡扶起,伸手去碰赵胡脑袋上的大包。本来就肥,撞的也重,鼓起的大包不小。多年夫妻,自己的丈夫被几个奴隶这样欺辱,王妃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赵胡笑了笑:“不妨事,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