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子,果然便柔顺地提起酒壶,来到关卓凡的案边,跪坐于地,先替关卓凡将酒杯斟满,这才举起自己的酒杯,躬身一礼,自己先喝了。
“好,好,”关卓凡却不喝酒,微笑着把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一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一嗅。“果然像鲜花一样芳香!坂本桑,你选女人的眼光,真是不错。”
花子软软地被他搂在怀里,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倒是没有挣扎,身后的图林,却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家这位爷,生性风流是有的。然而何曾做过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当面就敢抢人家的女人?
那一边,三个日本人脸上一同变色,中冈更是作势就要站起,腰间的刀“呛”的一声,已出鞘半截。
“哈哈哈哈,”关卓凡蓦地大笑起来,“坂本桑,你们都是图谋大事的人,现在难道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么?”
坂本双眉一耸。跟西乡对望一眼,做了个手势。示意中冈稍安勿躁,才沉声说道:“关侯爷的这句话,我听不懂。我们都是本分的商人,图谋大事什么的,不知从何说起?”
“好说,好说,”关卓凡冷笑道,“中冈桑的长刀,连着你们二位腰间的小太刀,如果刀铭上没有村正二字,我关某自己把这双眸子诀出来送给你!”
“村正”是一族居住在伊势的著名锻刀工匠,他们制作的实战打刀,作品上都有华丽的花纹装饰,而且都锋利无比,被称为“村正妖刀”。
村正之所以称为妖刀,固然一方面与它太过锐利,死在村正刀下的人很多有关,不过其最大的背景,在于第一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对它的畏惧。
家康的祖父,是在尾张国守山被家臣弥七郎暗杀,当时弥七郎用的就是村正刀。
家康的父亲,被近臣岩松八弥暗杀,当时八弥的配刀也是村正刀。
德川家康的嫡子,当初被织田信长逼迫自杀,剖腹时用的还是村正刀。
而家康本人也曾被村正刀伤了手指。这一切,让家康断定:“村正刀是专门作祟德川家的妖物”,并下令毁弃所有村正刀。
因此到了江户时期,虽然势州村正的刀工仍然在打制日本刀,但迫于幕府的压力,没有人敢公然携带村正刀了,村正刀的刀铭,也都变成无铭,或者伪装成了其他的刀铭。
而到了这个时代,“在德川家作祟的妖刀”的说法,被反幕志士所利用,纷纷在自己的配刀上刻上“村正”的刀铭,面前这三个人,自然也不例外。
换句话说,佩戴村正刀的人,等于是要造反。现在被关卓凡一语喝破,自然面上失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大清来的侯爷。
“贵主上蒙尘日久,为臣者孰能不心痛?而起于草莽,以一己之力,铲除权臣,旋转乾坤,维护正统不坠,更是不世的功勋!”关卓凡这才将怀中的花子,轻轻推开,肃容拱手道,“三位的大名,关某仰慕已久了。”
这一句仿若石破天惊,把三个人都听得呆住了——说“贵主上蒙尘日久”,自然说的是天皇!而后面的一句“铲除权臣”,说的不是幕府将军,又是哪个?三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由坂本龙马开了口。
“关侯爷,你说仰慕已久……难道你在上海,就能知道我们三个人?”
“一衣带水,比邻而居,怎么能不知道?”关卓凡见他仍有不信之意,笑着说道,“坂本桑自不必说,大名鼎鼎的人物。这一位叫做中冈慎太郎,与坂本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乃是最好的兄弟!至于这一位西乡桑么……”
说到这里,略做停顿,忽然念出一句诗来。
“纵不回光葵向日,若无开运意推诚!”关卓凡把眼睛盯在西乡的脸上,“西乡隆盛大人,果然做得一手好诗。”
诗也就一般,西乡隆盛的人却不一般!他是日本人中的儒学大家,也是后来的明治三杰,倒幕军的总指挥。伏见鸟羽一战,大败幕府军,底定天下大局,因此与坂本龙马一时瑜亮,都是日本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关卓凡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也碰见了他。那一句诗,算是西乡隆盛的名句,此刻随口说了出来,果然便惊得他作声不得。
坂本和西乡都是人杰,然而在这位捧着历史书作弊的关侯爷面前,亦不由气为之夺。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便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他既然这样一清二楚,隐瞒是谈不上了,然而他说这些话,所为何来?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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