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和慈禧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慈禧本人,又发生了哪些重大的变化呢?
关卓凡考诸于史,有这么个看法:原时空的御姐,再怎么能干,说到底并没有真正具备完整的“改革”意识。∽↗
这不是慈禧一个人的问题。
“改革”的前提,是真心实意的承认自己落后了,并且是全方位的落后。原时空,“同光中兴”的数十年,清朝的统治阶层,从中央到地方,人才辈出,但几乎没有人,肯真正戳破这层窗户纸,不论是在台面上,还是在私底下。甚至,静夜独处,以口问心之时,大约亦如是。
因此,就弄出了个“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个说法,最多是承认“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可是,尺再短,寸再长,尺不也比寸长吗?
这个说法,是保守派能够接受的极限,于是,改革派就只能在“寸有所长”上下功夫,顾不上自己“尺有所短”了。中国的近代化建设,就只能在新旧两派的夹缝间,勉强蹒跚前进。
关卓凡并无意苛责前人。以中国体量之巨,文明制度惯性之大,在没有任何成功模板——指的是老大农业国成功蜕变为近现代工业国——可以学习的前提下,慢慢摸索前进,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我们没有可能不支付不断试错的代价。
不然,即便大方向走对了,可如果步子迈得太急、太大,不但会扯着蛋、撕着胯。会摔跤、翻车。甚至会一个收掣不及。滚下悬崖,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日。
这样的例子,古今中外,历史现实,不要太多。
关卓凡发现,二十一世纪,多少在网上痛斥晚清统治者“丧权辱国”的愤青。骨子里其实保守得可怕。不要说改革制度了,就是一个称谓、口号的变化,都能够引起他们铺天盖地的反对。理由嘛,说到底,无非“我泱泱中华,文明器物,啥没有啊?为什么要求诸野蛮腥膻之外夷?恶心!”
这种口吻,和“不可变乱祖宗成法”,有任何区别吗?这种人,如果生在晚清。百分百会成为改革的最有力的反对者,成为他们痛心疾首的“丧权辱国”的真正始作俑者。
嗯。混得好的话,拿来做清流,可能是好材料啊。
改革?真心难!
略略走题了,回到慈禧身上。
在缺乏真正的改革意识的同时,慈禧也缺乏基本的工业化概念。
“基本的工业化概念”,大约比“真正的改革意识”还要难,关于工业化的许多概念,大多是后人总结出来的,在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并不十分明确。
近现代工业这个东东,在晚清统治阶层的脑海中,由始至终,没有完全脱出“奇技淫巧”这个路子。
曾国藩曾经跟关卓凡说过:“今视洋务,有事有权,权则操之总署,事则不离口岸,而口岸之中,则又以上海为重。”话里的意思,跟关卓凡当时所想,完全一样——京城保守势力强大,不是办洋务的好地方,真正推动洋务的发展,还要靠地方上的自强。
但是,那是他“当时”的想法,现在的局面,和“当时”已经大不相同。
一方面,他已经领袖中央机枢,掌握了洋务的领导权;另一方面,经过几年的发展,洋务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人们的思想观念——包括保守派的,也有了初步的变化。
洋务不可能永远只在几个沿海“窗口”发展,欲进一步推动洋务,使之深入发展,并行之于全国,“大脑”——最高统治者的观念的转变,这个改革成功的最重要、最基本的条件,不容继续回避了。
那么,如何帮助最高统治者——慈禧转变观念呢?
一言以蔽之:走出深宫,睁眼看世界!
用最直接、最强烈的视觉、听觉之感官刺激,叫御姐明白:人家在哪里?咱们在哪里?距离有多大?理想如何丰满?现实又如何骨感?可不可以闭上眼睛不承认落后?可不可以不改弦更张奋起直追?
乃有“太后阅兵”天津之行。
关卓凡相信,在“冠军号”巍峨庞大的钢铁身躯面前,最保守、最卫道的人,也无法免于震撼,也不能对着这“灭国之威”,说:这只是“奇技淫巧”。何况,圣母皇太后本来就天资聪颖,本来就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士之一?
原时空,慈禧晚年的昏聩,实在是:本来就“读书少”、见识少,又长期幽居深宫、耳目闭塞——再聪明的人,不学习,不和外界接触,时间长了,也必然要和时代脱节;年纪大了后,脑子也必然会变成一团浆糊的。